墨晓终于抬头看了兰亭一眼，淡淡地道：“为何是我？”
  兰亭一笑：“当然是我知道墨兄技艺高超非同凡响，此番前去定能一句破敌立不世之功拯救黎民于水火。”
  墨晓微微一瞥他：“说人话。”
  兰亭笑笑，自怀中掏出一封书简来，递给墨晓：“这是勇毅侯亲笔所书的招贤令，你且看看。我知道你们墨家对于这些俗世名声已不大看重，所以并未对勇毅侯言明你们的身份，只说疑似墨家后人。你要是不愿暴露，大可以说是别门宗派。只是北方戎狄患乱，眼看城池不保，到时必定生灵涂炭，想必墨兄亦不忍见百姓受苦吧？”说到这儿，换上一副哀求的表情来：“墨兄，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不然也不会过来扰你们清修。你就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的份上，帮我这一遭吧。”
  墨晓默然片刻，突然幽幽开口道：“器械若成，戎人也当死伤无数，亦是生灵涂炭。”
  兰亭一怔。自小他接受的教育便是，中原为尊，戎狄为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定要斩草除根；保家卫国抗击戎狄乃是大丈夫当为之举。所以在他心目中，戎人是敌人，就该被杀。此番听墨晓这话，禁不住想到，戎人也是人，他们也有父母妻儿，跨上战马的那一刻，身后也有亲人盼归的眼神；马革裹尸后，他们的亲友也会伤心心碎。
  孟瑶也是第一次听闻这个言论。之前虽然在史书里看到过唐朝民族融合之盛况，但本朝立朝以来，向以抵抗戎狄南下为要策，又哪里有人会将戎人与汉人等同视之。
  二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撼，也看到了汗颜。
  墨晓却不理会二人的心潮澎湃，只轻轻拈一杯茶，呡了一口。
  兰亭拱拱手，道：“今日听墨兄一言，如醍醐灌顶啊。我以前确实是愚昧狭隘了，不胜惭愧。”
  墨晓仍旧是老神在在的样子：“观念而已，不必在意。此番为大兴百姓计，我可以去，但希望器械只是辅助，两族和谐共处方是正途。”
  兰亭苦笑一声：“我听了墨兄一席话，自然觉得墨兄所言有理。不过立朝百余年的规矩，也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墨晓难得地笑了笑：“你贵为世袭罔替的勋贵子弟，日后就是朝中栋梁。即便如今有心无力，迟早也是会有心有力的。”
  对于墨晓强大到变态的情报能力，兰亭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微微颔首道：“若有那一天，必当不负墨兄今日一番话。”
  墨晓点点头：“你记得便好。明日午时，还是在此地等我。”说着站起来转身就走。
  兰亭心知他是答应了，心中亦是十分欢喜，便与孟瑶一顿吃喝，只吃到傍晚时分方才散去。
  那孟瑶回到家，却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奔父亲孟萍生的书房。
  孟萍生四十来岁年纪，三缕长须，面色白净，是个标准的中年美男子。他在川蜀刺史一任上才只两年，但经营蜀地已有十年，一路稳扎稳打升迁上来的。速度说不上快，但也绝对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