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清凉，站在宫城之上，能看见小半个京城的灯火光芒，街道、酒楼将暖黄送上了夜空和垂下的星辉月光接连在一起。
  秦园内的阁楼上宋秦歌已经不再思考文无忌有没有学会泡妞这个话题。
  非常时期，宋秦歌伏案累牍，如今还需要思索濠镜澳的问题。如此提及，宋秦歌相信文无忌定然有办法。
  和朱由检以后的关系如何，宋秦歌不知道，也不想猜测，但至少眼下，朱由检是信任文无忌且依靠的。
  而且关联内外，抛开身份这个必须要面对的问题，自己真的是最适合谈判的人员。
  既然如此，便好好规划，规划。
  南方生意和海外贸易才是四门寨未来的发展基础和走向。
  战火四起，也没有风调雨顺，云内州在一年内能满足自产自需便算是成功，想要更进一步提升，短期是不现实，真正爆发活力的还是南方商业。
  宫城之上，文无忌在遥望着京城灯火，知道繁星点点的光芒中有秦园、山海客栈、南楼、北楼、镖行等的一盏盏。
  朱由检就随在文无忌身侧。登楼而观灯火，对于朱由检而言这是首次。
  自宫内而出时文无忌详细阅读了内阁及其各部递交给朱由检就如果增加收入的方案。
  方案让朱由检失望，文无忌也是失望的。方向正确，赋税改制，目标和手法全部错误。
  简单而言就是田赋加派。朱由检整军振武，就增加练饷，提高军士收入，便增加辽响加派，助响加派等名目。
  对于赋税改制，文无忌和宋秦歌早就有合议，眼下内忧外患，北方民不聊生，旱灾、瘟疫四起的局势，宋秦歌的建议是引导，文无忌赞成。朝堂大臣能力是有的，缺乏的是眼光以及过于权衡利益得失。
  方案的核心是让朱由检知道什么是赋税，将税收这个词汇完全的灌输到朱由检意识当中。
  而不是宋秦歌制作出一套方案让朱由检以权力的形式下达出去，执行开来。
  两个人边行边叙，文无忌不直接讨论内阁提交的方案，引导式的开口：“很久以前吧，很久、很久”
  文无忌的开头让朱由检想到了之前讲解过约翰牛、高卢鸡的故事，人兴致勃勃起来。
  朱由检意识中自己不满意内阁方案，文无忌是有解决之策的。
  “有多久？”朱由检问。
  “春秋战国”文无忌说道。
  “是我们的故事”朱由检问。
  “对！”
  点头，文无忌按照宋秦歌灌输给自己的知识及其两个人总结出来内容给朱由检授学：“那个时候，赋和税统一，随后发展，先后出现了租赋制、租调制、两税法、一条鞭法，每一条赋税法案的出台在当时都是有显而易见的推动作用，也将这个阶段的国家推到了实力的巅峰时期。可以这样形容，这些赋税法案的出现是符合当时发展需求，赋税合理，生产力发展，各种生产关系形成，这是进步的。但发展到一定阶段，方案又达不到同步，矛盾便因此产生。于是有了修修补补。我朝的一条鞭法也是，修修补补初衷是好的，但方向却错误。我的看法是什么，逆向推理，银两是基础，国家战争、社会发展、公共开支，一切都要建立在银两充足之上。所以国库要增加收入，内阁的方案侧重在加大赋税征收力度，简单理解，交税的群体没有变，交税的份额加重了。最终导致什么，雪上加霜，看看北方，近乎赤地千里了。”
  朱由检聆听的认真，点头，面有深思状。
  文无忌继续：“魏忠贤、东林党都有积极一面，东林党说吏治、改进税制、增辟财源、兴修水利和整顿军事，这些都是好的。魏忠贤主张矿监政策，极力向中上层征税，这也是好的。所以皇上改制便将这些好的吸收利用起来，西洋处在一次产业革命的交替时期，这个期间诸如约翰牛等积极面对，重农却并不抑制商业，采取鼓励方式，国家力量逐渐强盛进而取代产业发展失衡的西班牙、葡萄牙。商业要不要抑制？不能，商业所产生经济关系决定了朝堂构架和国力，所以要鼓励商业发展，这是重商，商业蓬勃发展，与之而来的如何持续和将商业发展产生的收入部分流通向国库，这便要指定相对应的税收法案，最好还有专门的监管、监督机构，让赋税实现多元化、合理化、稳定化，矿税、盐税、茶叶税、经营税等的都是国库收入的主要来源，不能削减，这些税收的实施等同于在地主，世家门阀头上割肉，反对是有的，如何解决？给他们宽松的商业发展环境，建立起来的监督机构制止地方官吏层层盘扣。
  相抵相生，交税的比例提升了，但收入也在增长，关联内外，反对便也降了下来。”
  “农业层面，将丁银摊入田亩，废除官吏、豪绅的免税特权，无田的百姓不再纳丁银，纳地丁银的人也不再服徭役，此法是能一定程度解决的、户、丁赋役制度的混乱现象，简化税制，完成了对人、户、丁征税归人财产税的过程，好处还在于降低了对百姓人身的束缚。刺激人口不断增长，生产的快速发展。”
  一年之前和文无忌交谈时涉及了这些层面知识，文无忌此时诉说，朱由检却也能理解。
  人不断点头。
  言落之后文无忌补充强调：“作坊的规模化发展就是工厂，商市兴盛产生的便是商贸，工厂为主制造业和贸易体系化发展结合，可以将由此产生的税收定义为工商税，这是国家财政的主要来源，农业税在现有环境、气候、收成所形成的综合格局下暂时可不加赋，徐光启主抓农业，魏忠贤案件也下放了大量官员并实施工作绩效考核，等待到优良、抗旱品种大面积推广，土地增肥效果显著，水利工程可以发挥调解作用时农业税可以适当增加。这在百姓承受范围之内，还能杜绝地方匪患的产生，匪患的主体是百姓，但百姓有了薄田便不会走投无路去行大逆不道之事。盐业可以官营限价专卖，利国利民。我朝盐商仅凭运销便能富可敌国，这是需要改制的，此外还可以增加取盐技术，这个层面我是能给予帮助，南方的时候同西洋人接触过，略懂技术，也会寻找盐田。”
  “还有就是开海，势在必行，高卢鸡、约翰牛包括逐渐没落的西班牙、葡萄牙都是因大航海下崛起，当今天下处在一个农业向工业变革的新时期，这是不同于女真生产模式向我朝模式的学习过渡，工业意味着生产能力会有跨越式的发展，火枪、火炮会替代刀剑，甚至有可能出现器械驱动船全面替代大帆船。如果闭关，有朝一日西洋列强数艘铁甲船击败我朝一支水师都是有可能的。燧发枪您是感受过的，如果一支全面装备燧发枪或者更为先进枪支军队出现，如何面对。大江东去，时不待我。狼来了，有的狼已经在家门口，更为凶悍的狼还在路上，我们软弱，女真会打上门，这世界是适者生存的世界。讲究的是实力，各国航海技术越来越发达，如若更加先进船只出现，南洋、西洋到我朝海域时间将缩短，数百年前，西洋人有扩张之心，技术条件不具备，现在具备，狼便会蜂拥而来。切勿抱有侥幸之心。”
  文无忌、宋秦歌采取的就是循序渐进，废除官吏、士绅特权，逐渐建立起财产税，至于个人税之类，尚且过于遥远，另外层面便是废除人头税，无地农民和其他劳动者摆脱了丁役负担，地主世家门阀赋税负担加重，会限制或缓和土地兼并。不算十全十美，但参照大明目前的格局发展水平，已经算是对症下药，制度相当的先进，比较欧洲同期出现的赋税改制也是超出。
  构成框架，需要的就是内阁和朝廷各部按部就班细化实施，这个层面文无忌反而不担心。
  没有太过于高深，理解不难。
  无地百姓免税还有一个好处，会显而易见避免因为土地兼并，大量农民无田可耕反而要承担赋税，终其结果是别人振臂一呼，各地动乱四起。
  至于安顿无地百姓，开垦之外便是废除屯田制后没收造册的土地。这部土地足够安顿灾害产生的流民。
  对于朱由检而言，最大的障碍就是废除官吏、士绅特权会产生的抵触。
  但文无忌早就提供了解决方案。
  眼下朝堂是处在清除私通女真的世家门阀、商户过程阶段，非常之时，非常手段，朝堂官员身后有世家门阀力量，以私通之名，重点打击蛊惑、怂恿的世家力量。
  釜底抽薪，剩下的便也是支持。
  再说了，朱由检又没有重用东林党，士族还不足以产生实质性的阻挠力量。
  军队忠心，民众齐心，放宽经商条件利好的又是商业领域中小从业者。琮记建立的庞大商业帝国还会支持朱由检，剩下的，不难打压。
  建立新的机构专负赋税，这些人员则可以自隶属秦园的体系中大量产生，方方面面，环环相扣，内外兼顾。长远和短期相结合。
  详细讲述，完毕之后文无忌将宋秦歌和自己所整理，实际已经口述过一遍的方案递交到朱由检手中。
  那一刻，朱由检感觉自己如同握住了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