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胭回首望去，田家庵旧集方向的灯火稀薄了起来，与这夜晚的天地融合在一起。
  但苍穹之下，半日客栈的灯火却分外明亮。
  那里面，是一帮顶天立地的男人，这些男人对抗着当今天下最为强悍的一支军队。
  用热血，同信仰。
  声音从半日客栈二楼房间内响起。
  “烈火旗自张家口向西区域折道，过张家口，行程会加快，火炮由骡马运输，士兵能全部骑马前行，按照时间推算，初三就能抵达田家庵西南。和我随同进入的四百余人都是好手，擅长山林以及巷战，都投入进去，以局部硬度的加强杀伤对手。必要的时候可以让出田家庵一半的区域，将女真、蒙古士兵都放入进来，霸刀营、黑翎卫从周边山林开始扎口袋，烈火旗抵达，将女真步军全部放入田家庵，瓮中捉鳖，对手残余过千骑兵不管南下还是北撤都已经失去了威胁，太玄骑借机围歼。”
  “还有没有对手南下的可能？”周瑾之问。
  “初到田家庵时或许还有，但现在那种动力却早就消失殆尽，如果有足够的物资，对手攻取田家庵的欲望都不见得会有，就这样抱守困死四门寨的想法。充其量也就是调动出骑兵向西南方向纵深百里掠劫，但区域内民众早就被疏散，也不会有北上的灾民，无功而返，所有的心思就会放在田家庵。只要有民众，就有物资，这是对手认定的死理。从女真的分兵开始，对方的战略意图已经明显，某种层面，田家庵方向的女真、蒙古士兵是达到了目的，如今需要的就坐等云内州方向兵力回援’
  稍微的停顿，文无忌说道：“振武方向的战事也无需担心，龙骑兵、铁血旗主力和林丹汗精锐骑步兵汇合，至少能立于不败之地，担心的反而是对手会不会借机直捣黄龙”
  “攻击林丹汗本部？”吴兆学问。
  “可能性居高不下”文无忌说道。
  “如果女真强攻林丹汗本部，十九八九会得手”周瑾之说道。
  “不也算是坏事，林丹汗出兵，看重的是四门寨无法拖住女真所部，联手自然比女真风卷残云的摧垮云内州我军兵力直取林丹汗所部强，而且将战事放在了云内州而非乌海。短期分析，是合纵连横，长远一点，林丹汗抱守的其实还是移祸江东，女真出兵，是因为没有想到战事会因四门寨被拖延。冬季风卷残云扫平四门寨，对抗林丹汗时已然回春，是掐住了这个时间点。但因为四门寨，这个部署局部被影响，如果女真作战受挫，卷土重来这是必然，而在这之前，因前车之鉴也定将不遗余力的铲除四门寨。所以林丹汗是在祸水东引，方方面面算计，至少能为自己争取半年时间，而这个时间又足够让林丹汗攘内安外。从战事背后的动机分析，林丹汗其实也没有抱有善意，从进程推导，对手如若直取林丹汗本部，振武方向无能为力。林丹汗出兵，抱守的是联手铁血旗在振武一线击溃女真中路所部，将对手兵力吸引到振武。如果女真进击林丹汗本部，只能说明对手将官眼光高瞻，也知道这场战事拖延所带来的粮草不足等影响，”
  稍微的控制节奏，成子龙继续：“排除龙骑兵、铁血旗再一次联手回援，否则无能为力，但回援就等于是同女真正面大规模的对战，失败是必然的。云内州、乌海一线林丹汗所属区域都会落入女真手中，龙骑兵、铁血旗全军覆没，对手损失惨重。关键是分析到对手目的，田家庵也无能为力，即便飞鸽传书，信息抵达时对手兵锋恐怕也要到了乌海，包头区域龙骑兵、黑翎卫应该是能侦查到对手动态”
  “确实是无能力为”陆仟肯定周瑾之的分析、
  思索之后又说道：“林丹汗是没按好心，对手如若出击向乌海，更无能为力，既然如此，就要长远方向的去算筹。乌海一线会出现两种可能，第一，林丹汗身死，第二继续向西南逃溃，而不管如何，振武方向林丹汗精锐骑步军是无法继续追随林丹汗，不如将这部兵力争取过来”
  房间内安静了一下，随后白马探花说道：“赞成，当然前提已成定居，当前的联手作战是不能破坏，振武古城林丹汗兵力真要回援，龙骑兵也是要配合出击的”
  “是可以如此尝试”吴兆学说道。
  夜色逐渐深沉，房间内的交谈声始终在持续。
  张家口偏西北方向，从首里调度而出的烈火旗、霸刀营三营兵力在挂着繁星的星空下强行军向田家庵一线。
  烈火旗三营1100名军士，其中八百人装备有火绳枪，携有36门火炮大量火药、2000多枚手雷，随行的还有霸刀营700军士以及数十名技术人员。
  队伍绕过顺天府，琮记的调运能力便淋漓尽致的体现而出，大量的马匹被安排在沿途站点，打着镖行旗帜的队伍不断提速，昼夜兼程越来越靠近向田家庵。
  一支能起到决定作用的军队，八百装备火绳枪的士兵外加田家庵方向烈火旗士兵，文无忌调度可使用火绳枪的士兵达到900多人。
  900多人对垒数万人，决定不了战事，但搭配合理的战术和太玄骑，田家庵方向的四门寨兵力已经具备吃掉韩代所部的能力。
  天下靡靡，春节之时，各方向都是四门寨调动的兵力。
  时间走向了年三十。
  宋秦歌乘坐的马车进入大明都成顺天府后抵达秦园。
  马车穿行在街巷，年味已经无处不在的蔓延着，街道人流如织，大户人家悬挂的红灯笼彰显着喜庆的气息。
  不管是对于民众还是京城朝堂，这个春节有太多的特殊意义。
  朝堂层面，高丽被大金控制的阴影依旧存在，宁远方向重新紧张起来的局势也让人窒息，但信王却挫败了女真联手王贤制造动乱的阴谋，无论如何，这都值得庆祝。
  民众则感受到久违的物价降低所带来的实惠。
  宋秦歌进入顺天府之前，京城粮价全面的回落。
  秦园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有来来往往的官宦子弟、文人才士，进入秦院，秋五娘、施音便汇报了受灾区域琮记站点传送而来的信息。
  烧着炭火的房间内温暖如春，宋秦歌逐条翻阅着汇总出来情报。
  洛阳粮食价格跌到一石十四两，开封、封丘、武邑县更是回落到了一石十两以下。
  琮记根基最为深厚的曹州、济宁区域因为红薯的储备充足且有运河便利，在琮记、地方大户、散户的抛售以及刘秉义、黄昌林等人的大力整顿下粮价跌落到了一石六两的价格。
  比较灾情大面积产生之前的粮价，一石六两的价位还是拔高，但同赈灾期间超过二十两的价位比较，算是彻底的回落了下来。
  粮价信息之外琮记还提供了区域内诸多被琮记监视大户、世家门阀大致损失状况。
  宋秦歌知道这个春节，无数灾民有喘息之机的同时往日作威作福的诸多世家要在寒夜里悲歌。更有无数的大户和手工作坊主会破产。
  波及的还有大量朝堂官员背后的家族力量。
  因为高价购入囤积，数不计数的世家在抛投粮食后会依旧赔的血本无归。
  手中除了田地一无所有。
  田地要不变卖给区域内秦园背后的世家力量，要不强自支撑等待到春耕。
  而小冰河时期的天灾还是会继续，最终的结果这些世家破产或者是被迫去种植可以抗旱的红薯，这种循环间接推动了红薯的推广。
  商市沉浮，包括琮记在内有新崛起的，也有被淘汰的。
  不管如何，因为粮价的回落和红薯推广，更多的民众是活了下来，至少未来一年如此。
  将所有的情报阅读之后放入火盆，宋秦歌扶额。
  “琮记、秦园收入有多少，应该超出了大明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四门寨富可敌国”
  随后的时间，宋秦歌开始筹划起粮食的收购计划。
  南方田州、梧州、首里调度出了所有收获的红薯，开春便面临着粮食不足的压力，云内州的需求量更大。来年到秋季，一切平稳的状况下四门寨适才会进入良性发展循环阶段。
  想着这些的时候宋秦歌嘀咕一声：“劳苦的命”
  眉眼间却全部都是笑意。
  顺天府西南，涿县。
  往年三十，范家热闹非凡，年三十及其前一日，邻近各地掌柜都会齐聚在大宅，拿取红利，喜气洋洋。
  宅院杂役丫鬟也是如此，范永金善驭人，出手大方，辛苦一年的宅院人员都会得到数额不菲的奖励。
  然此时此刻，大宅内依然人进人出，弥漫着的却是一股异样的气息。
  县城粮价降至七两一石，对于不知道范永金真实身份、动机的普通杂役，粮价的升高或者回落并不影响生活，充其量也就是价格高昂的时候唏嘘嗟叹。
  知道范永金同大金的关系但不知真实内情的人员而言，粮价猛而快速的回落将范家数年的经营收入都卷荡一空，情绪自然低落并愤怒。
  但杜九龄知道真相并非如此，因为范永金的暗箱操作，非但没有亏损反而略有盈利，真正损失的是包括王库王家在内六大家当中的另外五家。
  如今即便没有女真的扶持，范家已经将另外五家远远甩在身后，只手擎天，独领风骚。
  （第二卷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