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祭魂酒,月洒昆仑
作者:
蒂梵儿 更新:2021-11-03 19:46 字数:3249
空气中弥漫着冬日独有的微寒,夕阳染山,文无忌等人步行到后山。
开辟出的山谷中全部都是阵亡四门寨兵士坟墓。
坟场中等候的是“霸刀营”军士,黑色劲装,清一色长刀,将气氛烘托的肃穆而庄重。
文无忌倒酒祭坟;
凝重开口:“诸位兄弟有我叫得出名字的,也有不知道,在四门寨,为了活着,我们拼了命,更多的兄弟活了下来,你们却走了,黄沙满口风悠悠,英雄魂兮还复来,都是汉子,第一碗酒,敬你们”
霸刀营军士斟酒,数十人举碗祭天、祭地、祭人;
“你们有家人妻儿,但却留在了四门寨,活着的还要为生存亮锋,这是四门寨因你们而产生的精神,有人说身死如枯骨终成土,尘归尘,乱世命贱,我要说人走灯不灭,浪起汇百流,咱们都是凡人,但却做了不平凡的事情,走了不平凡的路,人倒下了,愿念还在,我带着你们愿念前行,这碗酒,敬诸位兄弟天地心安”
落日余晖下酒水从大碗中拉出一道弧线洒落在地面溶了进去。
“左牵黄,右擎苍,破天荒,射天狼。最后一碗酒,敬这个世道,咱们相逢在这个世道,咱们在破道,咱们相信,天下终会有道,有道的天下,你们活着的后人能挺起脊梁骨,能不为一斗米白了少年头,能无需以命卖命养活妻儿老少,黄土下埋了人,黄土上是你们的魂,汉魂不灭”
举碗,酒水哗一声洒落。
“各位兄弟,值了!”血刀也是半日客栈的人皮厨子莫不问嘶吼了一声。
赞章、雪慕动容,脑门子血管只跳,意识中又是文无忌数月前山谷中梵唱般的言语,这是皈返,精华魂灵。
陆仟等人及其军职人员的意识则不一样,都是滚刀子的人,初始对文无忌的做法并不理解,四门寨能建坟而不是将所有尸体合埋已经算是闻所未闻,但文无忌三碗酒,三段话之后,陆仟等人的想法便产生变化。
这是对生命的一种敬畏和尊重,因为对生命的敬畏,四门寨才在不断的壮大自己,才制定出一系列抚恤政策,不允许滥杀无辜。因为对生命尊重,四门寨倡导平等,至少在四门寨这个小范围内是平等的,而这种敬畏和尊重最终又化为一种叫节气的东西。
民众有节气,兵士有节气。
“或许这就是汉魂不灭的真谛,汉魂,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汉人,而且是受汉家文化影响的文化之魂,精神之魂”九死枪周瑾之喃喃自语。
对于参与祭拜四门寨以营长为军职的核心人员而言,许多深层次内涵的东西无法了解,但却都有一个共识,就是莫不问的心声,值了,跟着文无忌,生则忠,死则值。
时间稍微流逝,山谷祭拜的一幕和文无忌言语流传到四门寨当中,主导了四门寨水坝修建和筒车制造,如今已经是墨社副社长的白项沉思了长久时间。
随后说了一句话:“趋天理,存天理,圣贤之才”。
回到简陋的房舍中,白项将一份准备春节之后递交给文无忌的书信烧毁。
幽幽火苗,笔走游龙的字体逐渐焚灰;
“……入四门寨被寨主所重,恩宠无两,而曾读圣书,秉忠义,行礼节,寨主行事,小道得心,大道逆反,不敢趋同,故憾而辞别……”
出房舍,结着冰层的水坝在落光的垂照下反射出晶莹光芒,水坝东侧是制造完成但尚未安装的筒车,白项会心的笑了起来,宛若重生。
再次回屋,白项执笔,列了一份名单,都是黄河水利工程时白项传授出来的弟子,久居在平阳府、洛阳沿线,白项知道文无忌节后要南下,恰好可以联络所有弟子北上。
对于弟子,不强求落根在四门寨,但协助自己完成多个项目,生活一年半载却是没有问题。
“晚间是要敬文寨主一杯的”白项如此作想。
晚间宴会的时候文无忌原本还想灌输心灵鸡汤,数月前四门寨是为了生存战斗,如今相当时间内至少自保无忧,该知足常乐,但最终文无忌发现自己的设想是多余的,在一百多个日夜的忙碌及其逐渐发挥功能的墨社作用和所有领军将官调教下,众人思想早就统一。
干大的!
最终文无忌痛痛快快的喝了一场酒,而且将嚣张到极致的赞章、雪慕撂倒在酒桌间,当然是作弊的。
大年初四;
旭日东升, 白雪,谷地、山隙相互被地势间隔开,延绵无际的冬日雪海,长长的队伍在山麓间翻越而出,逶迤如长龙。
赞章、血慕、塔拉、周瑾之、钟宴留守。文无忌、章海龙、陆仟、莫不问、沙桐、风四娘、杜平等人相互分工。
杜平带领琮门数十人向东而行进入沈阳、宁远区域部署“琮门”情报网络,重中之重又是打探刘汉及其努尔哈赤活动状况。确定有刘汉其人,文无忌便要制定营救计划,如果刘汉尚在明军,劫持到四门寨。此外就是文无忌要确定努尔哈赤是否患还恶疾。
以侦查和情报网络部署为主,所有先期没有调动作战人员,文无忌带领章海龙、陆仟、莫不问、沙桐、风四娘和霸刀营72名精锐、特训“琮记”人员直奔榆林卫米脂县。
西南而行,特训的“琮记”人员逐批分散向大同府、太原府及其京城方向,所有人员都以经商为主扎根之后组建出网络体系,大同府、太原府是文无忌规划的一条重要商道,不管自己的穿越是否引起蝴蝶效应,小冰河时代的气候变化不会发生改变,未来陕、晋旱灾、蝗灾、兵祸不断,赤地千里,易子而食,盗匪横行,随后就是女真和大明的角逐之地,文无忌要做万全准备。
也是这种忧虑让文无忌对引进红薯更加的迫切。
大面积的播种红薯从本质层面更改不了任何天灾造成的人间罹难,但至少可以让成百上千的百姓活的下来。
西南而行横穿察罕脑儿卫,也就是另外空间文无忌熟悉的鄂尔多斯,五日之后快马加鞭的一行人进入到榆林卫。
文无忌后行,向前散布出去的是打探信息的霸刀营精锐。
所有霸刀营人员接收到的任务是寻人。
一个人,或许叫李自诚,或许叫李鸿基,但核心线索是居住在米脂县,可能是驿卒。
对于文无忌的举措陆仟等人诧异,只是驿卒而已,问及时文无忌想了想回答,是一位故交。
众人释然,但随后的时间中陆仟、风四娘才发现文无忌的‘故交’竟然遍布大江南北,无处不在。
是文无忌识得,别人不知文无忌的“故交”。
榆林卫在孝宗弘治十八年时设立东路神木道,领佳州、府谷、神木三州县,中路榆林道领绥德、米脂、清涧、吴堡四州县,东隔黄河与晋地相望。
晨间寒风呼啸,驿站也忙碌起来。
和往常一样,李自诚早起,练习枪棒,食饭之后抵达驿站。
驿站清洁、喂马,日落而回,日出而作,日复一日,单调而频繁。
春节之后驿站忙碌起来,北方大规模的战事暂停但南迁的民众规模有增无减,北上的商客也比往常多了起来,官道每日都能看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南下的流民。
对于流民,李自诚都会力所能及的给予帮助,指路、给碗水喝,感受着生活艰难的同时李自诚又庆幸自己有一份公差,能养家糊口。
习惯的生活节奏,眼见一成不变的景象却在数日内有点不同于往常的怪诞。数日时间内驿站方向不断有骑高头大马的剽悍汉子风驰电掣而过。
专负饲马,李自诚是行家,一言就能看出汉子乘骑的骏马皆为良驹,品种超凡,绝非驿站马匹所能比较。
汉子眼光犀利,周身渗透着剽悍的气息,偶然向驿站扫视时眼中就像藏了一把刀,陡然就可以亮锋。
李自诚暗暗称奇,区域即没有马帮也没有卫所兵力调动的信息,哪来的众多好手。
马蹄声如雷,喂马的李自诚举目,四匹骏马带着风和尘扬蹄呼啸而过。
“这是今日第二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视线远去的骏马,李自诚想着。
浑厚嘹亮又带着苍凉情感的歌声就在李自诚猜测时远远传来落入耳际。
…………
前面是高山后面是黄河;
冷冷的北风迎面吹过来;
不能够向前不能向后走;
让冷风吹心头;
是谁曾经握着谁的手;
无助的双手端起一碗酒;
让烈酒浇心头;
阵阵狂风笑着黄沙走;
逍遥怒吼黄沙塞满口;
目空心空端起一碗酒;
飘飘悠悠一去不回头;
…………
胸口像是被狠狠的撞击了下,李自诚眼神迷离了起来。
唱词很怪异,绝不是在县城听到过的那种曲子词格律,有点像民间小调,但唱词意境却在开嗓第一句传来的时候便轰然宣泄下来。
哀而不伤,月洒昆仑,能让人哽咽和颤抖。
唱词的强调李自诚闻所未闻,但唱词的意境却感同身受。
人生路窄,举步维艰,没有底气却倔强着,尊严着活着,然后被世道扎的遍体凌伤,压抑到极致的时候所有的情绪、心境都在一碗烈酒中豁然冲开,目空心空,醐醍灌顶。
体会唱词意境的时候李自诚便想到了家世,生活坎坷,家族迁移落难到米脂县,自己空有一身技艺但也只能讨得驿卒的差事糊口,生活如危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