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七玥放下了正在揉太阳穴的手，鞠了一躬。
  来人正是黓斩。
  “你修的是什么心法？掌门让我找你要个交代。”乌灵剑闪着幽幽寒光，正对着七玥的天灵盖。
  “剑心决！”七玥咬咬牙，到嘴边的白夜星迹剑变成了剑心决。
  “很好，无论谁问你你都不能开口！因为现在的你不足以自保。”黓斩收起了乌灵，淡淡说道。
  “......”
  “今日之事，既已至此，便也不要有何芥蒂，世事无常，已经超出了你能控制的范围，况且江澈也得到了掌门的重视，掌门已经宣布收江澈为亲传弟子了，甚至还改变了一些门派规定，给予了天赋较低的弟子极大的便利，他虽败了，但他的付出也总算是有了许多回报。”
  听到黓斩这么说，七玥总才好受了些许。
  “去吧，明日之事尽力而为，切不可逞强，记住，他有长老做后台，你也有我做后台。”说到后两句，黓斩索性用上了怒音，显得更加坚定更加有气魄。
  “今生今世，七玥若有半点有辱师门之举则必遭九天之雷劈杀！”强忍着泪水，七玥重重跪在了雪地上，刚开始有的对黓斩的任何猜忌与不满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自己的存在明显就犹如一颗烫手山芋，而师傅甚至是门派却屡次无条件信任自己，泪水止不住想往外涌，这份恩情却是被七玥铭记在心。
  “不......不必如此，快起来吧。”黓斩显然也被七玥这一举动弄懵了，声音显得有些颤抖。
  “师傅，徒儿还有一事！”起身后的七玥任由雪花附着在膝盖上，又向着黓斩鞠了一躬。
  “说吧。”
  “明日对付朱尧，惟有悟出剑意，我才得以与之一战！”
  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难不成还想赢？黓斩心里如是说道。朱尧作为纨绔之首，各长老也有些耳闻，虽说平日不学无术，但也是个筑基二层，何况在门内住了四年，每年的年末审核虽简单，但也是需要好一些基本功力的，他既然能过那就说明他多少也是会些东西的。
  “剑意这种东西，不是现在的你可以悟出的，何况你只有一日时间。”心里想的是一回事，但到了嘴边，语气还是变得柔和了些。
  “所谓剑之意境，但弟子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意’中取得思路，还请师傅指教！”七玥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间满是决心，使得原本打算离去的黓斩停住了。
  黓斩缓缓转过身，似乎有些顾虑，良久，乌灵自虚空之中遁出，疾风骤起，一股浩瀚的灵力铺天盖地的朝着七玥扑去，巨大的压力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更不必说躲闪！
  这感觉，就像旱鸭子被扔下海底，整个空间尽是冰寒冷寂的蓝色灵力，它们肆意的流动，互相交缠又立即分开，随意地穿梭在七玥的周身。
  绝望、不甘、恐惧......许多种情绪在七玥心头浮现，这些情绪和那些蓝色灵力一样浩瀚无边，在七玥心中激荡不休。
  就在此时，变故突生！
  一道深沉的黑色剑意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
  黑色剑意周围的蓝色灵力被搅乱，向两边翻涌而去，似乎是为那黑色剑意让出道路，七玥眼中全然是骇然之色，原本就被那些蓝色灵力压得动弹不得的肉体在此时更是像与精神脱离了一般。
  “嗡！”
  一声嗡鸣破去了所有，七玥跪倒在地，旋即又抱着头在地上打滚，他的识海像是有人用小刀轻刮般疼痛！
  “既然参不透‘意’，那就在‘境’上下下功夫吧。”黓斩撂下这么一句话后，便甩袖而去，只留七玥一人在原地打滚。
  坐在剑阁的蒲团上，痛苦的呻吟不绝于耳。
  本以为爬到剑阁静坐修炼能让自己稍微好受些，不料过了半个时辰仍疼痛如斯，强大的剑意将他劈做两半，可他偏偏又是完好无损。
  望了一眼天色，已是正午时分，还有半天时间，别说是领悟一丝剑意，就是停息这该死的头痛也不够！
  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他强忍着痛楚盘腿坐定，灵力运转，进入内视状态。
  识海之中，熊熊焰火似乎是被那森然一斩慑住，舞动的身姿收敛了许多，六个石台仍浮动在半空，第二个石台上却是已经空下了。抬头看，那轮紫月静静散发出幽暗的光，不远处一颗亮白的星跟着七玥呼吸的节奏闪动，明灭之间，两条星轨围绕着它缓缓转动。
  低头一看，原本望不到底的识海此时却有一条冰河缓缓流淌，细长连绵，寂静无声，一眼望去竟然望不到尽头，它就纵陈在那，将七玥的识海一分为二。
  心念一动，七玥已立于冰河之畔。
  离得近了，七玥更能感受得到它的冰寒，安静缓流的冰河看上去是如此的人畜无害，但却有丝丝森然之气溢出，无形之中，七玥仿佛又看到了那丝丝缕缕的蓝色灵力，河水晶莹通透，晶蓝色的河面下似乎浩瀚无尽，河水虽通透，但一眼看去竟不见河底。
  鬼使神差之下，七玥蹲下身去，颤抖地右手轻轻触了下去。
  一道森然剑意凭空出现，强大的威压令七玥动弹不得，身旁的冰河激荡起来，它怒嚎着拍打河岸，晶莹剔透的河体也变得混沌，幽幽乌光闪过，直接将七玥逼出了识海。
  他又一次在地上打滚了。
  痛苦的咆哮到嘴边就变成了“嘶嘶”声，疼痛感剥夺了他的意识，脑中任何所想都会化成一阵剧痛，渐渐地，他连“嘶嘶”声也发不出了。
  可怜的七玥蜷作一团，耗尽力气的他停止了翻滚，任由疼痛侵蚀。
  也不知过了多久，七玥才又有了些意识，他挣扎着立起身子，却只见外面的太阳斜照——下午时分了！
  “疼痛？总比麻木来得好！‘意’会不了，那只能从‘境’入手了，好歹有个方向！朱尧，你给我等着！”说完，他又踏入了识海，再一次触摸了那条看似安静无害的冰河……
  乾陵山头，比试举行到最后一场了，然而纵使台上双方使出浑身解数，也引不起观众的惊呼了，七玥与江澈一战伴随着监考长老那一句“七玥胜”而结束，但它却完完整整的印在了众人心里，他们看到了差距，自己与天赋好的人的差距，也看到了自己与天赋差的人间的差距。
  江澈通过努力得到了掌门的认可，自己为什么不能呢？这个问题自然而然的出现在了众人心间。
  随着监考长老一声报幕，这一年的新生测试总算告下一段落了，至于明日的自由挑战，则可以说是娱乐项目，众弟子留在原地议论纷纷，过一会儿长老们就会评出所谓的“朝露榜”了。
  半炷香时间过后，掌门启颜站起身来，缓缓开口道：“今年门派又注入了充满朝气的新鲜血液，这次试炼中也可谓是英才辈出，现经各位长老共同商议，列下‘朝露榜’，决定测试名次的同时也为大家树立了榜样，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们切勿懈怠，争取早日向朝露榜看齐！”
  “是！”众弟子齐声应道。
  致完辞后，掌门便回了自己的座位上，至于“朝露榜”结果则是由姬笑宣布。
  “咳咳”姬笑清咳两声，接过一旁方行递过来的玉简，便御气升入了半空之中。
  “‘朝露榜’乃我派历代对新弟子实力与资质的肯定，经长老共同商讨议论，今决定列以下十名弟子入辛子界‘朝露榜’！”
  稍微顿了一顿，他又继续说道：“第十名，高旅；第九名，易梁；第八名，长鹏......”
  台下的高旅激动地涨红了脸，众人本觉得奇怪：一个第三轮就被刷下来的人居然能上朝露榜？但旋即想想高旅那本就不弱的实力与他遇上的对手后，众人也就不觉得奇怪了，相比这个，他们更想知道七玥和江澈的位次。
  “第三名，余文！”到了前三，姬笑也像是故意卖关子似的，语速愈发的慢，宣布名次得主前也停顿许久，吊足了台下众人的胃口。
  还剩两个位次了，而七玥和江澈都未被宣布！
  “第二名......”
  “木幽！”
  这位名叫木幽的弟子听到第三名的结果后便傻眼了，自己实力不俗，杀入最后一轮且获得胜利，怎至于不上朝露榜？至于前二名，他是想都没有想过，七玥和江澈，扪心自问，他谁都不是对手。
  然而事实却给足了他惊吓，确实是惊吓，上一秒还沉浸在不解与失望之中，这一秒却像是升入了天堂之上，毕竟朝露榜各个位次都会有不薄的奖励。
  可又下一秒，他又疑惑了，莫不是长老们列错了？亦或是姬笑报错了？七玥与江澈二人占据榜上前两名，在众人眼中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台下的弟子们显然也不买账，哗然之后，众人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列错了吗？这怎么可能？”
  “黑幕！一定有黑幕！”
  “可怜的江澈啊，毕竟只是一品九等，门派又怎舍得在他身上倾注太多资源”
  ......
  “肃静！”启颜近日被一系列烦心事所扰，向来平易近人的他也变得些许暴躁，一声肃静响若洪钟，回荡在整个乾陵山头。
  “经过各长老商讨，七玥江澈并列榜首！何人有异议？”历届朝露榜榜首的奖励都是一口三品飞剑与两千贡献点，且不说那口三品飞剑，只那两千贡献点就足够到蓬莱阁用二品灵器浑身上下将自己武装一便了！
  乾清殿在潢川界可以说是实力顶尖的门派，可再如何顶尖也只不过是在潢川界，诸如王月界之类的大界，乾清殿这样的规模甚至都不入流，门派的家底自然也不算丰厚，一次出两个朝露榜第一，也算是下了血本要培养两人。
  众人听到掌门宣布的这个结果，只觉得对门派满是钦佩，在天赋异禀的七玥与刻苦努力的江澈之间，门派并未做出选择，而是不惜耗费一部分资源将两人并列为第一，可以说是很得民心了。
  “列入榜内的众弟子要更加努力不得松懈！往年来，朝露榜内弟子因为懈怠而被其他弟子超过的例子也不少，而未上榜的弟子们也无需气馁，门派会给予你们同等的机会，你们也要努力向朝露榜看齐！”
  “是！”
  “至于明日的自由挑战，若对商议结果有异议者可在明日对榜上弟子发出挑战，长老也会根据大家的表现考虑微调本届朝露榜，现在先散了吧......”
  原本拥挤的乾陵山头在半个时辰内变得空无一人，潢川界的灵光变得迷离起来——入夜了。
  朱尧是过来人，他自然知道练气期突破实在是自然而然，只需要灵力总量达到即可，突破之时也是水到渠成，毫无滞涩，而今日七玥突破却产生了如此之多的灵力，实在令他感到奇怪。
  “这小子身上一定有秘密，说不定黓阎王给了他什么高级心法，明天先搓搓他的锐气，日后在叫人将他引到我的地盘上，一番毒打之后，不管是什么高级心法，全都是我的了，恰恰恰......”怪异的笑声惊动了房梁上的两只畸尾燕，它们扑腾扑腾翅膀，在星光的照耀下渐行渐远。
  从正午到现在，已经快六个时辰了，这六个时辰内七玥简直生不如死，座下的蒲团被他抓得残破不堪，蒲草纷飞，遍地狼藉，他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抓到了！”
  哪怕只有那么一瞬，他抓到了那道瞬闪而过的黑色剑光！
  但时间太短了，只有那么一瞬，一瞬过后，他便被钻心的疼痛击垮了，抓到的东西全然消失不见。
  每次七玥以为自己要死了，但过不了多久他就又能醒来，不是自然的清醒，而是欲裂的痛楚将他唤醒！
  “......忽觉剑之意志需置死地方可求得......”七玥的脑海之中莫名的闪出这么一句话，这是黓斩记录在玉简之中的东西。
  “死地？呵，我怕是已经在鬼门关逛过几回了，来呀，继续！”也许是因为几十次的刺激让七玥有些习惯了，疼痛似乎变轻了些，他摇摇晃晃的来到冰河边，纵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