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第二道星轨
  “来的这么早，看来江兄很在意这场比试呢。”
  台下的众人一致的安静下来，生怕漏掉一言一语。
  “我只不过是按照日常作息罢了。”
  江澈缓缓站起身，拍了拍棕色的长袍，一旁的长老也并未多说什么，见两人都到了台上，便宣布比赛开始。
  不做犹豫，七玥手中长剑一闪，只留在原地一串虚影，再看时剑与人已经一同飞至江澈面前。
  “七兄你是还未睡醒吗？”江澈眯起眼睛，本来就小的眼睛如今只剩下两条细缝，叮！清脆似翡翠相触！
  江澈站在原地丝毫未动，七玥确实被震退几步。
  “那就让我把你打醒吧！”剑势起，风咧鸣，江澈手中长剑似乎幻做无数把小剑，绵密如织！每把小剑皆若幻若真，铺天盖地朝七玥攻来。
  当初莲沫的双剑流就已经让七玥足够头痛了，更不必说这无数把小剑！
  七玥有些发怵。
  无数密密麻麻的剑芒化作一片剑幕，逼得七玥不断向后退去，动用自己全身机能发出的一击被江澈当做是没睡醒，这让七玥有些羞愧难当，自己还不够努力，甚至不够资格做江澈的对手。
  不过，他不想这么快认输。
  一咬牙，本被他当做撒手锏对付朱尧的月华划出！
  两道极快的剑芒闪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虽只是一瞬，但也足够让台下众人哗然。
  两道剑光虽亮，但却因为速度极快而无迹可寻，华美夺目的剑月之下暗藏杀机！
  “给我破！”
  刺啦一声响，先前那道剑幕被破开，江澈也被强大的剑芒震得退去几步，手中长剑微微颤抖，发出震震嗡鸣声。
  “想不到这七玥还有两手啊！”台下一弟子说道。
  “他毕竟是亲传啊，黓阎王不得给他几部法决？你难道不觉得那江澈更为惊艳吗？出身外门，练气六层不说，还用贡献点换取了玄青铁护臂和这好似暴雨梨花的剑决，我等自惭形秽呀！”他旁边一人睥了他一眼，随后如是说道。
  “有道理，回去得好好修炼……”
  台上的两人却是听不清台下之人的言论，只因为注意力都百分之百的投入到了这场对决之中。
  “开始了吗？再来！”江澈大笑一声，挥剑猛冲而去。
  七玥睁大眼睛，却是猛的往右倒出，当他再次站稳之时，右臂袖口已被斩断！
  好险！
  这家伙！怕是不止是有玄青铁护臂，护腿必然也是有一对的！
  原本只供给给玄铁长剑的灵力分出了一道注入腿中，星石转动之间，第二道星轨若隐若现。
  来不及多想，七玥便再次向后翻去，待台下众人看清之时，江澈已经出现在了七玥原处的位置。
  “妈呀！神仙打架！”
  这一次七玥似乎用力过猛，差点跌下试剑台！
  破空！月华！
  两道原本应该如弯月般窄细修长的凄白剑光由于高速的移动而被拉长，闪得众人闭上了双眼，只听得“乒乓”两声，再次睁开眼时，七玥却是略占了些上风。
  长老们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七玥抓到一瞬破绽，月华破空两招并出，匆忙之下江澈也只能再次使出那暴雨梨花般的剑招抵挡，占了便宜的七玥却是没有再次划起月华，而是舞起了“剑心决”的基础剑招！
  没有什么招式比这套他曾练过上千遍的剑心决更让他熟悉了！
  一招一式自然衔接，密不透风，江澈吃力应对下竟是找不到一处破绽！
  “漫天花雨！”一股磅礴的灵力爆发而出，方才那招绵密如织的剑决又被江澈祭出！
  他哪里来的这么多灵力！
  只有月华才能与之相对！
  但仓促之下，闪白的剑芒只出现了一道，剑幕破开，但剑幕之下还有江澈的一斩！七玥灵力狂泄而出，破空踏出，却是如何也来不及后撤，整个人被击飞出几米，他的左肩重重砸在了地上，甚至都能听得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疼得呲起牙，却顾不得痛楚，一个翻身站起身来，他扶着左肩，左臂确实已经不受使唤了，低头一看，一道可怖的伤口似一张血腥的大嘴，不断往外倾吐暗红色的血液。
  “抱歉，我，我本无意伤你，放弃吧，你已经输了。”
  “能被江兄当做对手，我还真的很荣幸呢，既然如此，我便应当对得起你的赏识。”七玥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催动丹田之内的那颗星石，星石似乎也感受到了灵力的巨大损耗，飞速的转动着，开合间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四面八方的灵力涌入七玥体内修补亏空，一呼一吸之间，第二道星轨随之闪动，显得愈发真实！
  “何用赏识一词，能与七兄做朋友，我真的很开心，你伤成这样，又何必强撑？那日在藏书阁的碰撞多有冒犯，可我并无恶意，我只是有些东西想要证明罢了。”
  “名利有这么重要吗？从外门纳入的弟子新生测试上击败了黓长老的亲传弟子，或者说你想看我笑话了？”想起那天竹影下的对视，那纯粹的战意，倔强的目光和与竹同样挺拔的身形，七玥知道江澈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名利，他说这些只想拖下时间罢了。
  不多时，七玥左肩上的伤口已经停止了流血。
  “七岁那年，父亲去了，父亲是个还俗的修者，他常对我说，‘不怕无能，只怕无恒’，我记下了，我对他的印象也仅限于此，母亲为养我长大，再嫁到富人家，但显然我们不受待见，我吃的东西甚至不如狗，我睡在柴房的草席上，凛冬的夜，冻得睡不着的时候我便会幻想今后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修者，我幻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可是我说出来后，他们却无情的嘲笑我，难道我这样的人就不配有梦想吗？”江澈的声音就像干枯的黄草被人揉碎般沙哑，似乎是回忆起了往前的委屈，他的眼眶微微显红。
  懂了，大家都懂了，在场的人，只要认识江澈的，无不在口头上或在心中嘲笑过这个天赋只有一品九等的忠厚小子。
  启颜苦笑一声，轻声对一旁的黓斩和姬笑说道：“也许江澈才是真正的天才吧！”
  “十四岁那年，在继父长子的生辰宴上，我被他们当做笑柄大声嘲笑，以往我都能忍，但那天不知为何，我控制不住自己了，我掀翻了饭桌，五个家丁围着我拳打脚踢，是我母亲护住了我，七年来见面不过五次的母亲用身子护住了我，我逃了出来，一路乞讨到乾清殿下，奄奄一息之时掌门捡下了我，呵，只怕掌门自己都忘了，可我绝不会忘记掌门的恩情！奈何，一品九等？”江澈用了一种近乎于疑问的语气，似是在问自己，似是在问众人，又似是在问上天。
  启颜摇了摇头道：“原来是他啊，我本以为他已离去了，没想到……”
  血腥气味涌上，那张血腥的“大嘴”此时正喷吐出阵阵浊气，在寒冷的冬日化作缕缕白气，挑逗着七玥的鼻尖。
  “但是我没有走，”似乎是听到了启颜的话，江澈接着说道：“我想起了父亲的话，我不怕，我不怕这一品九等！哪怕是一品一等，我也要坚持下去！于是我拼命种田换取贡献点，感受灵力踏入练气一层我花了一个月，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有多开心，这份开心也只能是我自己品尝，从一层到了六层，每一次突破我都是那么的开心，因为我的努力没有白费，父亲的话是对的，我多想与别人分享我的快乐，但是我没有，我怕又被嘲笑……”
  台下一片静默，众人皆低下了头，似乎被江澈戳到了脊梁。七玥却是已经听不太清楚江澈说的话了，他急促的喘息着，粗重的喘息声与众人的静默显得格格不入。
  “你问我为什么？我为的是想证明我父亲是对的，我想证明只要我够努力，我就不比你们任何一个要差！凭什么？凭什么天赋好的人就能得到更好的资源？而天赋差的只能在外门打理灵田？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赢了。”
  七玥一动不动，好似一具行尸走肉般，右臂挂在左肩上，左臂与头一同垂着，白气丝丝缕缕的环绕在他的周身，淡淡的血腥味四散开来。
  “别忘！别忘记我的脸！”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庞再次出现在七玥的脑海之中，他苍白的嘴唇一开一合，发出了与他相貌格格不入的嘶哑声音。
  “死也不能忘！”
  他托着七玥的双肩，一上一下的晃着。
  血腥味沁入鼻中，这股气味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拉开了幕布，画面一转，眼前的那张俊俏面庞变成了一片地狱！
  那确实是地狱！四处尽是断肢残骸，房屋废墟，残垣断壁上偶有一丝火苗在跳跃，周身上下皆是灼热的气息，这场景是如此的真实！
  一种窒息感传来，浓烈的血腥味冲得七玥想要呕吐，似是有人用鲜血灌入他的口鼻，以至于他不能呼吸，耳朵似乎也被封住，嘤嘤哭声传来，陡然将他从窒息中拉了出来。
  丹田之中，第二道星轨迸发出强烈的光芒，维持几息后才渐渐收敛，待再次稳定下来时却不再像先前那样若隐若现，鲜红炽烈的火焰跳动在鲜红世界的某个角落，似乎在为这一次突破欢呼。
  一股微乎其微的灵力波动散开，只有距离七玥最近的江澈与众长老能感受得到，伴随着灵力波动，第二道星轨同时在七玥体内强烈震动，磅礴的灵力充斥了他脆弱的丹田，好像狂风呼啸的远海般波涛汹涌。
  好痛苦，好难受！
  七玥此时就像一只胀满了气的气球，只需稍稍一刺激便会炸开。
  “他突破了？”启颜捋了捋三寸白须，眯着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不过，练气期突破怎会爆发出这么多灵力？”他看了看身旁的黓斩，想要求解，无奈黓斩只装作没听到，自顾自的看着台上的情况。
  对于黓斩的这个亲传弟子，启颜了解的确实不多，听到消息时只因为从未收过弟子的黓斩竟然收了那小子做亲传弟子而感到些许惊讶，后来从姬笑口中得知七玥七品四等的天赋后也只是感觉有些欣慰，如今看来，这小子并不简单。
  江澈自然也大概猜得到七玥发生的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他自责了一句“大意”后，便疾步向前冲去，不待他冲到七玥面前，一道弯月一般的亮白剑光便挡住了他的去路，匆忙抬剑横档之下，他整个人被霸道的灵力抛飞三米，一口温热的鲜血同时喷出，在空中肆意挥洒。不及落地，第二道月华划出！
  丹田和经脉的胀痛使得七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现在的他，急需一个灵力的倾泻口，而此时的江澈在他眼中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不好！”启颜大吼一声，整个人已经站起身来，他不想门派失去一个可造之材！江澈今日说这番话之前，启颜只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稍有天赋的内门弟子来看待，而如今，得知江澈一品九等的资质和他悲苦的身世之后，他已江澈当做一个天才了，即使他的天赋注定了他无法在这条路上走至巅峰。
  监考长老同时也踏空而出，半空中的江澈，若是吃下这一招，非死即残！
  “沧浪斩！”似乎是为了阻止监考长老终止比赛，江澈狂吼而出，空中的他稍稍调整身形，仅存的些许灵力荡漾在长剑周围，一霎间的蓄势，原本温柔如弱水般的灵力骤变成狂暴的狂澜！一斩而出，似是惊天巨浪飞扑而下，灵力爆裂之声似惊涛拍岸，周围的空气似被割裂，遗留的空气碎片化作道道水纹上下浮动，正如这剑招的名字般——沧浪斩。
  监考长老愣在半空，眼前的“月华”与“沧浪”在试剑台正中央碰撞，发出的巨大轰鸣声另前排的观众不得不运用灵力掩住双耳，两招相撞，却不分胜负，渐渐冷静下来的七玥控制着体内狂躁的灵力，而另一边的江澈却是七窍流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持剑的右手仍紧握着剑柄。
  按照规定，倒地十息时间不起身者判负，然而三息过去，江澈毫无动静。
  “起来啊！你给我起来，我们再战一百回合！”七玥大吼着，他觉得躺在地上的应该是自己，只有江澈才配得上这场比赛的胜利！
  七息过去，江澈仍一动不动。
  众位长老自然也知道江澈的情况——灵力不足的情况下超负荷释放那招“沧浪斩”已经极大程度的损伤了他的经脉。别说十息时间，就是躺上半个月也不一定能站起来，然而他们却不做声，监考长老也保持静默，他们也希望奇迹能够发生。
  九息。
  台下观战的弟子有些甚至红了眼，他们紧握双拳，心里默默在为江澈加油，更有甚者在心中咒骂七玥。
  十息时间有如十日，然而奇迹没有发生，半空中的监考长老还未动身，玲瑶却已经落到了台上。
  “师姑，请您务必全力医治他，这次无论几个条件我都答应你！”七玥有些自责的说道。
  “这个不消你说。”玲瑶紧皱眉头，似乎江澈的伤势并不轻。她看了七玥一眼，随后便像当时抱走诗琉一样带走了江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