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颜弄晚坐在地上思考人生的时候，头顶上突然笼过来沉重的黑影，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一如既往的飞扬，“苍生与我何干，我就喜欢你这般狂妄。”
  颜弄晚惊得从地上跳起来，像一只被炸毛的狐狸，亏得乱溪动作快，要不然额头该顶了一个包。乱溪把一只脚后压在树身上，双手抱在怀里，对颜弄晚微微一笑，“小晚儿，可是见着我很激动？”
  颜弄晚扯着嘴皮往上一扬，十分违心地说道，“真是缘分啊，呵呵，真激动。”心里边早已喊了千百遍倒霉。
  乱溪狭长的眼睛微微一挑，媚态自然，他今日换了一身米黄色的衣裳，上面用上好的丝线绣的云纹，正好衬得他人面桃花。
  颜弄晚拍掉手上的碎屑，然后好奇地问，“乱溪将军刚才也在啊？什么时候的事？”
  乱溪抬起头，思索片刻，“你蹲在墙头吃零食的时候。”
  当时正看到热闹处，雪女把凤冠摔在地上，气势磅礴霸道，连君王的气势都比了下去，颜弄晚一惊，便随手掏出一把果脯来压压“惊”，谁知道零食这种东西，越是慷慨激昂的时候，越是一发不可收拾。说起零食，颜弄晚不由得腹部饱涨，消化不良。
  乱溪打量她片刻，见她身体比之前更加圆润，不由得打趣，“不过月余未见，你怎么胖了？”
  自从上次一别后，她在莲华宫住了数十日，然后到人间住了两个月有余，每每朝华做膳食时，都捎上她一份，起初她还以为朝华不会做膳食，谁知道在做吃的这方面朝华简直天赋异禀，她之前竟然敢在朝华面前自夸，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所以她如今难免胖了些……
  颜弄晚脸一僵，瞪了乱溪两眼，也不忘了乱溪的吓唬，喊道，“我还小，还在长身体的时候。”
  乱溪摸着下巴，围着颜弄晚转了一圈，又比了比两人的身高，点头说道，“你如今长（chang）肯定长不了了，宽应该能长，嗯~”然后又用手比了一个大圆，气得颜弄晚一张小脸通红，敢怒不敢言。
  颜弄晚不由得后悔早上没跟朝华上九重天待着，又觉得不应该来趟雪女这浑水，又想起自己当初在山洞里的念头，真该回青丘躲过上百年，等乱溪把她给忘了再出来也不迟，可恨自己没长记性，最后只能乖乖接受现实。
  乱溪也不过偶然撞见她，闲来逗逗她找乐子。
  两人在风中讨论几句对于雪女行为的个人看法，颜弄晚惊觉，在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处理事情这方面上，两人的看法十分吻合，难得魔族也有这方面的高手，于是两人惺惺相惜，简直相见恨晚，当然，这仅是颜弄晚个人的看法。
  乱溪看天色已晚，山下灯火通明，便来了闲情雅致地去喝两杯小酒。
  颜弄晚见乱溪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便有些防备，谁知道乱溪直接把她抗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山下的小街巷里走去。
  这场面，颜弄晚觉得十分熟悉。
  颜弄晚两手一拍，当初在勾炀谷也是这样被他抗走的，实在有失本姑娘的英明啊――
  青石板巷子里寂静无声，冰凉的月光打在巷子口的那棵老槐树上，上头的树干候着几只乌鸦，偶尔听见它们丧气地叫唤，总让人心里发怵。薄雾充斥着整条小巷，外人看起来，不过是一条空荡荡的巷子，可是巷子妖鬼出出入入，十分热闹。
  路过的小鬼好奇地看着乱溪和颜弄晚的出门搭配。颜弄晚被打量多了，便有些不好意思，想和乱溪打个商量，“额，乱溪将军扛我走了那么久，可是累了，放我下来，我自己来走吧。”
  乱溪觉得自己确实有些累，便把她放下，一边说道，“你确实太重了，我肩膀都酸了。”
  颜弄晚拍衣服的手停了下来，忍不住反驳道，“我哪里重了，不过近日丰腴了些，我瞧之前墨嫣十三公主都比我胖。”
  乱溪似思索了一会，颇赞成地点点头道是，“她确实比你胖，可是她比你有身材。”
  颜弄晚，“……我还年轻。”
  她确实年轻，在九尾狐一族里，三万来岁才算刚刚起头，正是嫩芽的好年头，不过因着虎曰都要成亲生子了，所以近日她才恍恍惚惚觉得自己老了。可是，与那魔族的十三公主相比较，她确实也嫩上了万把年。
  可是……这话怎么也绕越远了？
  薄雾袅袅，朦胧之间看见魍魉魑魅的风影掠过，踏入薄雾中，微寒的冷风从远远的地面直冲冲地袭来，眼前突然一阔，幽暗的巷子露出真面目，榕树盖顶的酒坊里坐满客人，浓烈的酒香在风中飘荡，大有让颜弄晚未品便先醉的势头。
  门外挂着两个白色的美人描灯笼，幽蓝色的火光把美人投射在乌木门匾上，美人窈窕，栩栩如生，让人眼前一亮。门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酒，十分简单明了的酒坊。
  颜弄晚跟在乱溪的身后，站在柜台前的一个俊秀的男孩立时凑了上来，大约人间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黑衣，刚生长的身体看起来有些单薄，但是脸上还有一些未褪去的婴儿肥，看起来十分讨喜。
  “呀，溪大人还是按原来的上？”小二问。
  乱溪带着颜弄晚在一处靠窗户的座位坐下，窗外的竹林撒着一片月华，粼粼银光，如雪白的冰霜，悠然中又带着一片静谧。
  乱溪让小二上一份雪芝醉，再来六份女孩子都喜欢的下酒菜。
  满堂的客人谈天论地，席间穿梭着红色衣裳的美人来回替客人倒酒，倒是一番美景。
  作为一个资深的颜值爱好者，颜弄晚深以美好为道。她最爱头顶上的灯笼，幽蓝的火苗在白色如玉的灯笼里跳跃，似极晕染的水墨画，灯笼上描绘的美人，千姿百态，犹如美人在灯笼中跳舞，让人心花怒放。
  “这位姑娘可是喜欢我们酒坊的美人灯笼？”白落亲自把酒送到桌上，引得厅堂的客人纷纷往这边打量。
  颜弄晚收起流连在灯笼上的目光，对白落笑道，“美人灯笼吗？倒是好名字，这是谁做的？”
  乱溪眼眸微微阖起，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是青鬼做的，他因为交不起酒钱，所以用灯笼抵押了。”白落一边微笑有礼地回答，一边细心地倒了一碗酒放在颜弄晚面前，动作麻利优雅。
  颜弄晚一脸惊奇，“还能用灯笼抵消酒钱。”
  乱溪眯着眼品了一小口雪芝醉，然后扯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颜弄晚，蠢蠢欲动地诱惑道，“你想知道那灯笼是怎么制作的吗？”
  颜弄晚呆呆地看着他，很乖巧地询问道，“怎么做的？”
  乱溪扯着诡异的笑容，声音低沉而悠扬，像一个谆谆诱导的教书先生，“美人灯笼自然是用美人做的，先把美人的皮活活剥下，然后反复清洗，再把皮清理得犹如一张轻薄的白纸，然后再把美人描绘在上面。”
  颜弄晚刚入口的酒一下子喷出来，形容十分狼狈，清明的眼眸里带着惊奇和淡淡的恐惧，抓着黑底白身瓷碗的手微微发颤，“乱溪将军好好喝酒，别吓我。”
  “吓你做什么？看到那个红衣女鬼了没有？发梢处系了红绳的那个。”乱溪指着在门口处倒酒的女鬼问道。
  颜弄晚顺着他的指示看过去，只觉得那女子一脸惨白也难掩芳华，明净山水的远山眉，清秀温柔的眼睛，倒像哪里见过。
  乱溪问，“像不像门口灯笼上面的美人？”
  颜弄晚再努力打量，红衣女鬼的面容身姿与那灯笼上的美人的面容身姿相叠，宛如一人。颜弄晚一脸惊讶。
  白落至始至终一脸安静地站在乱溪的身后，婴儿肥的脸上笑容可掬，颜弄晚浑浑噩噩的脑袋里时不时地蹿出来一句话——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