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公子田法章
作者:
水平云低 更新:2021-05-04 23:22 字数:3576
狐山,墨家。
墨家始创于战国初期,开山祖师为墨翟,墨家弟子称其首领为钜子。墨家组织严密、纪律严明,弟子遍布天下,在各诸侯国及江湖中极负盛名,被誉为公理与道义的化身。墨家以兼爱、非攻、节用等为立派宗旨,是战国时期极有影响力的民间学派。
一片巍峨的灰色建筑隐于山雾之中,此建筑群气势恢宏,古朴典雅。
一处院落内,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着一身灰色的粗布衣服,一根簪子将灰白的头发穿起盘于头顶,岁月的沧桑在他脸上留下了道道沟壑。
老者在院落中来回踱了几遍,似心事重重,不住地叹气。
“云天去即墨已有年余,项阳与绮云离开墨家也三月有余,也不知与云天会合了没有。但愿他们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此人正是墨家钜子腹䵍,腹䵍在院子里又呆了一会,然后出了院子,朝深山走去。山行六七里,眼前豁然开朗,两排松柏出现在面前,在松柏的中间是一块墓碑,墓碑上非常简洁,只有四个字:
望龙之幕
腹䵍在墓碑前弯下腰来,双手颤抖的抚摸着那四个字。
“望龙孩儿,爹看你来了,你陪爹说说话好吗?爹这十八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爹心里其实苦得很,天下间有哪个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有哪个父亲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又有哪个父亲愿意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如果爹能替你去死的话,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爹对不起你,爹要是能抽出时间多陪陪你,多教导你,你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腹䵍身体一软,跌坐在幕碑前面。
“爹常梦见你和你娘在狐山的后山玩耍的情景;梦见你因犯错,爹用荆条抽打你的情景;有时候爹清醒时,眼前常出现你蹒跚学步的样子,你牙牙学语时第一次喊爹的样子,还有你跟你娘练习武艺时浑身摔伤咬着牙不哭的样子,令我记忆最深刻的是你说你以后要荡平天下,做个大英雄,可现在呢......爹也累了,爹多想现在就下去陪你,望龙,等着爹,不用等太长时间,爹就下去陪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腹䵍不禁悲从中来,老泪纵横。
“我为什么是墨家钜子,我为什么不是一个平民百姓......十八年了,凝茵,如果望龙还活着,我们的孙子也该十几岁了......我们第二个孩子现在也该十八岁了吧?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长得像我,还是像你?你们母子还好吗?你还那样恨我吗?我不敢奢望你能原谅我,只要你和我们现在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生活,我也就心满意足了,我最大的奢望就是临死前能见一见我素未谋面的孩子。”
腹䵍仆倒在地,仰面躺在地上,任由泪水滑过眼角。蓝天还是那么蓝,白云还是那么白,狐山依旧是狐山,但人已不是那个人!
“腹䵍于公自认为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当年钜子孟胜因一句诺言慷慨赴死而不废大义,难道我腹䵍能因望龙是我儿子而坏了墨家之规矩,毁天下之大义吗?可是于私,我却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此生我最愧对就是你和望龙。”
莒城,城外旌旗飘扬,燕国大军已团团将城围住,莒城城墙上士兵林立,双方这样对峙已有年余。
莒城一处府邸内,一个身穿布衣,二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园内提着木桶,吃力地给菜地浇水。那男子虽一脸倦容,眉宇间却透出一股英气。
“阿牛哥哥,歇会吧。”
一个十七八岁上下的蓝衣女子向那男子说。蓝衣女子鹅蛋形脸庞,眉目含情,桃腮含笑,满头青丝上翠红点点,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倒也清丽脱俗,别有一番风情。
“后小姐,我不累。”
蓝衣女子夺下他手中的水桶,拉他一起坐于菜地上。
”阿牛哥,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叫我小姐,叫我后琴春,不,琴春——或琴春妹妹。“
琴春说完,俏脸一阵绯红。
“是,小姐......不,琴春......妹妹”
阿牛感到十分局促,说起话来也不自然了。
“阿牛哥,你家人怎会给你起这么奇怪的名字?田阿牛......”
“琴春妹妹问过好多遍了。“
“可你没说啊。”
“可能是我爹娘觉得起这个名字命硬,好养活吧。”
“你父母兄弟呢?“
田阿牛没有说话,眼泪潄潄而下。
“对不起,阿牛哥——阿牛哥,你来我家该在一年了吧?”
琴春为不使阿牛尴尬,转移话题问道。
“快一年了,还差半个月,琴春妹妹。”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田阿牛循声望去,见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朝这边走来,田阿牛连忙站起身来,提起木桶赶紧浇地。来人是后琴春的弟弟后胜,后胜走到后琴春身边,跟他姐姐说起话来。
“姐姐,整天在家里闷死了,能带后胜出去玩吗?”
“外边现在这么乱,爹爹可是三令五申不能出门的,你难道忘记了吗?”
“只要姐姐不说,我不说,爹爹哪能知道?”
“那也不行。”
“好姐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都答应,姐姐快说。”
后琴春满意地笑了一下,指了指正在浇地的田阿牛。
“带上他,姐姐才陪你出去。”
“一言为定!我们走吧。”
“今天不行,今天有点晚了,等明天一早,爹爹出门后,我们再出去。”
“好吧,那姐姐现在陪我捉迷藏吧。”
后胜拉起后琴春就走,后琴春挣脱后胜的手,说:“弟弟,你先去,姐姐马上就到”
“那好吧,姐姐要快一点。”
后琴春见后胜走远后,紧走几步,抓着田阿牛的手说:
“阿牛哥,我喜欢你。”
“琴春妹妹,我,我配不上你。”
“阿牛哥这个你拿着。”
后琴春从手上脱下一支玉镯塞到阿牛手里,“这是我的定情信物!我等着阿牛哥来迎娶我。”
后琴春说完,红着脸跑开了。
田阿牛两手捧着玉镯,瞬间,又觉得眼睛糊糊了,田阿牛心中默念着:
“琴春妹妹,这一年来,我受尽冷眼,没有人愿意收留我,只有你对我关爱有加,我田法章在此对天盟誓,若我田法章大难不死,且日后能够光复齐国,定要风风光光的迎娶你!如违此誓,人神共弃!”
翌日,后琴春、田阿牛、后胜三人从后门出来。
“姐姐,我们在家中呆了一年多,今天终于能出来,一定要好好地玩一玩。姐姐看那边,快走!”
三人沿大街,顺着人群而走。大街人不多,但各种卖铺还是照样开张,三人沿街边走边玩,不知不觉就过了半个时辰,三人都有点累了,顿觉口渴起来。
“姐姐,前面有间茶铺,我们去歇歇脚吧。”
“也好,阿牛哥,玩了这么长时间,我们去歇歇吧。”
三人走进茶铺。
“三碗茶!”
“三位稍等。”
三人正在歇息间,田阿牛从窗口向外望去,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卖首饰的小店。
“琴春妹妹,你们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我陪你去吧。”
“不用,琴春妹妹,我片刻就回。”
“那你小心点。”
田阿牛应了一声,出了茶铺。田阿牛进了卖首饰的小铺,左挑右拣,始终看不到中意的。
“小兄弟,是送给心上人的吧?这个肯定适合你!”
就见铺主从铺子的下层翻了一会,找出一个翠绿色的珠花,田阿牛不由眼前一亮,自是十分喜欢。
“这个怎么卖?”
“看你人也敦厚老实,又是诚心想要,就便宜卖你,一两银子就卖你了。”
田阿牛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手帕,十分小心地揭开,里面有几块碎小的银两。
“不好意思,我银两不够,改日再来买吧。”
田阿牛羞红了脸,转身就向外走,还不时回头看看那珠花。
“小兄弟,请留步,今天你是第一位光顾小店的客人,就卖与你吧。”
田阿牛付了银两,将珠花小心地揣于怀中,高兴的向店外走去,一出门,正与一个中年人撞了个满
怀,那中年人一个趔趄,站立不稳,跌在了地上,田阿牛慌忙去扶那中年人。
“对不起,您没事吧?”
中年人看了看田阿牛,忽然眼中闪出惊喜的光芒,两手紧紧抓住田阿牛的胳膊。
“你看起来好生眼熟!你是......大王......不对,怎么跟大王长得如此相像呢,噢,你定是大王的公子,一定错不了!您是大王的公子,乡亲们快来看哪,我找到大王的公子了。”
街上的人闻声赶来,不一会就聚了一大群人,将田阿牛围在中间。
“大王来莒城时,我见过大王,真是太像了!”
“我也见过,确实非常像!”
人群中声音此起彼伏。
“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认错人了,我叫田阿牛,是落难逃到这里的,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大王的公子。”
田阿牛矢口否认着,想挣开那中年人的手,无奈被中年人死死拉住,不得脱身。
“老天有眼啊,天不亡我齐国,我们赶紧去通知貂勃大人,拥立公子为齐王!”
“对!拥立公子为齐王!”
“我真不是你们口中的什么齐国公子,你们认错人了!”
田法章暗暗叫苦,心忖:国人怨恨父王,若是承认了我的身份,我很可能有性命之忧。即便是国人真心拥立我田法章,一旦传到燕军耳中,燕军定会拼死攻城,莒城可就真的守不住了。不行,我绝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田法章苦思脱身之法,就在此时,人群外响起一个声音。
“让一让,让一让!”
后琴春与后胜挤过人群,来到田法章跟前。
“你们认错人了,他不是什么齐国公子,他是我家的家仆,大家都散了吧!”
田法章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的分辨着:“你们真认错人了,我只是个下人,身份卑微,不是什么齐国公子!”
“长得太像了!”
“就是,天下间哪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都散了吧,可能真认错人了。”
田法章不敢再耽搁,生怕再惹出什么事来,拔开人群,一道小跑地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