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不曾了解
作者:弱七      更新:2021-05-04 15:45      字数:2093
  “哼。”帝洛词一声冷嗤,唇角勾起一抹轻蔑的不屑,眼眸如万丈寒冰,透着一股冷傲,他道:“朕本非贤君,刘大人的爱国情怀,朕恐怕是这一生都学不来。”
  见刘镶的两行老泪,哪怕是石头做的心也狠不下来了,帝洛词一声微叹,但碍于帝王的身份,他语气中冷漠仍是丝毫未减,“刘镶,时过境迁,你老了,看不清这局势不要紧,但我们还很年轻,有些路,我们看的比你还明明白白。”
  直跪于帝王脚下的刘镶紧紧咬牙,歇菜的双腿似乎支撑不起这具疲惫不堪的躯壳,半刻,他瘫坐在地,泪水肆意横纵在这刻满皱痕的老脸上。
  仅那瞬间,我从他那流露着失望的眼神中,瞧见了他所想的天下盛世,如梦如幻,似虚似实。
  那位苍苍白发的老臣倏忽大笑着,随后便朝着头顶那无尽的青天大喊:“为何?陛下,为何老臣为您卑微如蝼蚁,却还是无法换来您的半点回头,您是君子,为何听信小人谗言。”
  帝洛词负手而立,眸如死水,惊不起半点波澜,他仍不为所动,刘镶又道:“陛下,您可知,先帝在时,老臣可从未在谁人面前低头,但今日,老臣……”
  “够了。”帝洛词冷冷打断,他慵懒地挥了挥手,半响,宫人便依序退下,待空旷的宫闱之中仅剩我们三人之时,他忽然开口,“刘镶,别提什么先帝,我知道父皇是个怎样的人,今日,我以帝王之名告知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只要朕还是南夏的皇,只要朕还坐在这帝位上,就无人能质疑朕,敢提剑伤朕,为难朕,甚至直呼朕名。而你是个例外。”
  “今日,无论何罪,你都必死无疑,但朕不杀你,不是朕仁慈,而是朕看在已亡先帝的份上,一次又一次的饶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帝洛词身着玄色章服,腰间系着龙凤玉带,浑身萦绕着睥睨天下的冷傲,他生得极好,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如不慎跌落凡尘的嫡仙,又似贤人诗中的翩翩佳公子。
  他极好,却唯独,他的那双鹰眸中,多了份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戾气。
  帝洛词的面色未变,仍是那般冷漠,他的唇边仍是那份轻蔑,可下一秒,他却伸出手,扶起瘫在道上的老人,冷道:“刘卿,你回乡吧,你的半生已涉入昏暗的朝堂,寡人不想你后半生也搭在那,寡人有寡人要守的东西,寡人将它视为珍宝,所以,寡人不想让任何人将它指染,我不想夺你命,但我也不想,让你威胁到我。”
  “难道老臣的赤胆忠心,对陛下而言,仅有威胁二字。”
  帝洛词转眸,目光散碎,没有目的的望向别处,眸底流露出心酸的无奈,半响过后,只斩钉截铁地道了声“是。”
  刘镶闻言征愣,颤抖着的双手紧紧抓着帝洛词的衣袖,他直直地对视着帝洛词的眼眸,问道:“陛下,您口中所说的珍宝,可重过这南夏江山?”
  帝洛词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刘镶又问:“那它有多重?”
  他答:“重之如命。”
  刘镶垂下暗淡无光的眼眸,自顾自地笑了笑,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老臣知晓了,老臣明日便告老还乡,老臣早就该辞官,只是老臣怕日后陛下身旁再无老臣,在这朝廷举步维艰,如今看来,是老臣多虑了,陛下,早已长大成人,早就不再需要老臣。”
  帝洛词未言半语,但我知,此刻,身为帝王无情的他,早已经心软了,但他不能表达。
  他紧抿着唇,不言。
  刘镶半退一步,缓缓屈膝,行了个叩首,道:“陛下,对不起,是老臣的错,当年老臣若是能勇敢一些,就算是死去,老臣在陛下心里的地位,也就不会是那么卑微。”
  “那年的事,人已故去,多说无益。”他拂袖转身,那闪躲的目光直直与我的视线相碰,倏然,帝洛词走过我眼前,他抬起藏在袖中的手,修长的指尖滑过我的脸颊,对我道:“若儿,让你受惊了。”
  我摇摇头,他一笑,似拂面春风,鹰眸柔情似水,消逝了方才的冰冷。
  “若儿,我南夏皇帝帝洛词起誓,此生,我不会再让人欺你,不会再让你难过。”
  我闻言怔着,他突然闯入我平庸的生活,就如同梦一场,如幻如实,似真似假。
  初见之时,他对我如同棋子,后来,不知为何,他便对我生了情愫,再后来,他每每见我,都会莫名傻笑,在他看我的眼中,皆是不掩的宠溺。
  微风不燥,我瞧着他身后的老者,轻轻地一叹,道:“陛下,您大可不必为臣这般,臣……”
  语罢,他渐渐敛去了笑颜,沉沉地垂下了抚着我脸颊的手,帝洛词低声道,“寡人对你越好,你就越觉得你欠寡人什么,对吗?”
  我紧抿着唇,不作言语,而他的双颊旁却添了一抹心酸的假笑,那一刻,他的笑容刺痛了我的心。
  帝洛词,皇也,手握生杀予夺的朱笔,百姓皆道他为暴虐无道的昏君,而百官也对他远而敬之。
  而今日,我才晓得,原来,我平日所接触的帝洛词,他始终都戴着一具冷酷的面具,我从未懂他,而世人,也从未了解过他。
  帝洛词重重地呼出那口闷在胸口的浊气,他呆滞地仰起头望着蓝蓝的天,眼角不知觉地滑过一滴晶莹的清泪,“苏儿,你错了,我对你好的,你不需要任何愧疚,愧疚的人不是你,而我至始至终,都在赎罪。”
  他言中之意,我丝毫不明,他话中有话,而我不思其解,最后,他今日所说,我也当做耳旁风,听听便过。
  不知何为在这种严肃的场合,我便莫名发了呆,他倏忽朝我伸出了手,那刻,我还在自己的世界中神游,随后,我垂下眼帘,自顾自地一声叹息,又陷入了沉思中。
  直到,那一股灼热的目光汇聚在我的脸上时,我才蓦然回过神来,痴痴傻傻地看着他,错愕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