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众即成权
作者:何如其      更新:2021-05-04 13:51      字数:3093
  寂寥深秋的某个白天,白天坐在演武场上看着闲人蹴鞠。蹴鞠与匡球,和断断续续的羽球不同。二者好像无论什么季节都能使用。但是和羽毛球的胜负立分又不同,他们在演武场上踢来踢去许久不见破门。
  白天也玩过,但除了跑得快以外实在没什么作用,即判断不出别人想往哪跑,也传不到想传的位置,于是就绝了心思,同样是球,毽球白天就能踢好。但白天还想知道他们控制腿部的诀窍是什么。便经常在一旁观察,同时也存在别的心思,希望有人破门能被白天隔着球网接住。这当然没什么用,只不过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场景。
  这些人的脚法并不比白天好,偌大的球门总也踢不进去,拦球的大网快成了白天的蛛网。当球从白天头上划过,其便因无事可看而不满,他们让离近的白天帮忙捡球,故无他言,如期所愿。
  渐渐,白天也不等他们叫了,当蹴鞠经过,便直跃起或侧冲接拦下,好像比守门者还擅长一般。又渐渐,有些闲人聚集周围,他们既不爱活动,又自觉无聊,怕是将白天当做一场游戏观赏。
  白天见此般新闲,不欲显眼,便退几步,或立或坐靠于木桩,融为一体。显得自然。
  张断言打了半天匡球,此番休息,往白天处走来,道:“天兄啊,干什么玩意呢,不跟咱打会儿啊,一个人多无聊。”
  白天淡淡瞥了一眼,道:“跟你们啊,算了吧。”白天的鄙视是双向的,自己有的地方跟不上他们,他们有的地方跟不上自己,不过说到底,白天不喜欢规矩太多的游戏。
  “怕啥啊,不会就练呗,反正到时候你就跟着几个人,一拦,哎,咱就轻松了。你就拖着,怎么也能拖垮俩仨的,到时候咱跟别的间比赛,那可真是。”张断言说着还啧啧称叹,好似真看到了胜利一般。
  正当言时,张断言咳嗽了两声,喉咙嗬嗬作响。白天站了起来,目处一道冷光,道:“你恶不恶心,出去,找别的地方吐。”张断言笑道:“天兄还挺讲究啊,用得着么?”白天道:“我敢吃土,你敢吃别人唾沫么。”“行,你有理,我服,那你等会。”
  张断言迤迤然归,演武场中有三人抢着鞠球跑过来,其他人在后面追,他们前方蓦然空了一块,好像喷气前先张口的风囊。当白天看到张断言,就指向右侧,张断言还大喊了一声,问白天何事,白天继续如此,其终于转头,只见一只鞠球迎面扑来,急忙侧身躲开。
  白天单手环胸,另一只手立直遮眼,刚才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那球会飞出去,觉得会飞到张断言身上,究竟为何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回过神来,身心好像停滞了片刻,此时将方未运转的精气骤然重动,如空谷惊雷,实不好受。
  张断言走过来道:“挺行啊,眼睛挺尖的。”眼尖是真,趋远也是真,一说到眼,白天心中有苦有乐。“我是让你接住,你躲开干什么。”
  张断言也不说什么,将手里东西递过来,问道:“你来点不?”白天摆手道:“没反应过来就没反应过来,装什么要拿东西。”张断言眯着眼睛,好像觉得这有点意思。“看破别说破,看破别说破啊。”
  虽说只是心照,但没接住,白天还是有点愧疚,四下搜寻。天凄叶落草木灰,趋远的双眼找近色静物还是略难,其所至处又被一堆桩、人挡住,还需张断言相助,张断言指出后,白天费了大劲才看到鞠球,和沙地融为一体,若非表面反光,可能还看不到。
  前去捡球,于沙场边缘为人所阻,那人道:“喂,你等会,干什么的?这用着呢。”
  仿若颐指气使,白天不喜,答道捡球,但脚步不曾停下,回答只为规矩,不为礼节。
  那人继续抓白天,道:“你等会,什么球?”白天听这语气只是询问,并非进阻威慑,心气也放缓了点,答道:“那帮人踢飞的,在那。”说着抬手指去,又见前方有两人传着球玩。
  白天有一刹不喜,虽不属于自己,但也不属于他们,而其擅动他人之物,迅速走上前道:“借过,球我拿走了。”此时对方又传了一轮,鞠球从白天脚面滑过,被另一人跳起接住。
  白天指了指他脚下的球。
  那人踩着球,问道:“你的啊?”白天道:“别人的。”那人嗤笑道:“别人的你来捡干什么,真有意思。”白天没听懂他想表达什么,觉得如果只是对帮别人这个行为抱有成见,亦或是帮别人捡就显得弱之类的,都太蠢了,不大可能。
  “嗯,是啊。”
  “你先出去吧,这边咱用着呢,你先别过来了。”
  白天缓缓说道:“别人说过了。你把东西给我,我就该出去了。”
  “你先出去,我就给你。”
  白天抱着手臂,问道:“什么意思。”
  这幅情景令白天想起一些东西,白天想不起那是从书本,还是亲眼见过的东西,太久远的记忆会混乱,和新的思绪纠缠在一起,形成不知所出的浮光掠影。这很像一次赖账,或者霸凌,白天觉得或许自己一旦离开,他就会在一旁笑着当自己是个傻子,等自己再进去一次,然后发生一些预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然而时间珍贵,捡东西也不必问他人的可否,白天直接走上前去。
  那人踢球一脚,球从白天身侧划过,落到另一个人脚下。白天回头看了看,另一个人大概对此并不在意。以一截二的游戏不那么好玩,史书上有很多类似的东西,最后的结果都是中间者疲于奔命。
  截球当然是个游戏,但不当游戏来玩,解决的办法非常简单。
  白天缠上他的肩膀,带着他一起去捡球。
  因为不愿与人接触,白天用类似擒拿的方法,用衣服贴着衣服,将他扯了过来。那人被带着走了几步,挣脱手臂。白天没再管它,位置已经传不得球。那另一人晃了一下身子,见传不了,也没再动,踩着球笑。
  于白天而言,这没什么意思,很多人和别人置气之时也会用类似的方法,放在大人身上是挑衅,放在小孩身上是玩闹,白天不想再玩了,等着他自己觉得无聊,或者发难。
  时间太久,演武场中又有人来,白天能听到他在沙场边说着鞠球云云,然后被人拦住,徒言旁语。
  白天看了过去,时间久得相信面前之人也会循着自己的目光看去,于是道:“好了,别玩了,快给我。”
  这人道一声行,将球交给白天,好似还要说什么,见白天已然拿着球高高招手,便止住言行。白天将鞠球抛去,在沙场边缘的人似乎有什么不满,放过来找球的人,朝白天走来。
  “你怎么回事,都跟你说这边有人用了,你怎么还没出去。”
  白天四下扫视,在人群中看到几幅熟悉的面孔,突然想到些事,道:“武一……你们北一间室的是吧。谁规定的,你们来了,别人就不许过来?”
  此人道:“咱室都用多长时间了,什么叫谁规定的,本来就全是咱们的人你看不着吗?”
  “我不认识你们室人,用不着看是不是,我问的是谁规定的,你听不懂吗?”
  “还用谁规定的?这是书院交下来的任务,叫咱们备战明年的活动,不在这练在哪练,你给准备地方吗?”
  “你爱在哪练在哪练,我问的是,谁规定的,别人不许来?”
  “你就是看着咱们有东西可准备就不爽呗?非得叫咱们撤出去?不服你也参加啊,你看看谁说你什么?”
  说第一句话时,白天较为恼怒,说第二句话时,白天较为急躁,说第三句话是,白天则平静了下来。心道他根本什么道理都没有,问他规定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再与他争论只是浪费时间,继续下去或许会变成十岁小孩的骂架。
  致虚极,守静笃。反正自己真想用,谁也拦不住,现在不需要,就不必与他争胜,且任它自以为是去。
  一旁有人来劝导,其中有一女子叫白诗艺,是个风风火火的假小子,也对他说:“行啦,他就这样,你没事闲得,非得跟他对着干干什么呢?”白天和白诗艺算是冤家,互相拆过不少台,就是那种明明贬低谁人只是场面话,但一听就像发自真心的冤家。白天自觉与常人异,更听不出来这是骂自己还是找台阶,只能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白诗艺见状,也威胁似的还了一眼。
  去休不必与人言,白天穿过众人,打算就此离去,还未离人群,背上却被打了一下,又听闻人说:“他有病不是?瞎挑什么事?闲的来管我这东西,是不是犯贱?”
  且作修心,勿怀他想。
  白天心有不满,但仍想不管,然心之所向在人,心之所至在天,就在白天思索管与不管皆当如何之时,便渐生了悟,自己是能不管它,但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