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深陷其中
作者:
何如其 更新:2021-05-04 13:51 字数:3030
隐藏是种习惯,但白天还没将其训练为本能。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通过连接构成的,每个人都被这张大网羁束,控制了一个人身边的线,往往就是控制了这个人。
在白天的设想中,有那么一种神仙,他未必全能,但几乎全知,他知道一个人所在世界的每一个法则,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只是拿两跟木棒敲打敲打,都能召唤出天雷破空,或是引来无数猛兽为他驱使,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此即无敌。即使只是了解一个人身边的发生的事,也能用这些关系侵压他人,比如现在,如果自己愿意去其中一场比试,那另一场比试就很难推脱。
“啊,那周芸怎么说。”
白教习从取出一摞纸。“她让我把这个给你,先让你们提前看看,过段时间书院自己比一下,然后再去别的书院。”白天纸张,上面印着一些成语、俗语、蕴含着典故的单句,不知何用。“看这些就行了?”白教习答道:“先把简单的看了,难的以后再说,考的时候当然不能全靠这些,不过就是个参考,你应该没问题吧。”
白天嗯了一声,反正自己有看这些东西的兴趣,随缘看看就罢了,至于别人,如果有这些东西,考过随缘的自己肯定不难,也不用担心被派去别处比劳什子了,确实没问题。
白教习道:“你好好看吧,我先去送别的了。”说着就要拍白天的肩膀。
白天纵然不关心污洁与否,但不喜欢沾染别人的因果和气息,目光虽然还在纸上,余光却已催促白天横挪一尺。白教习顺势将拍肩化作了挥手,临走前又道了一句:“争取吧。”
人大抵都会厌恶无聊,但对猛烈的人生又会心生惧意。这是白天说的。
他喜欢无波的自己,那代表守静之能,但不喜欢无波的生活,因为显然大多数人都不想守静,所以由他们所构成的生活一旦无波无澜,只能说明这些人连寻找乐趣都不会。而这些人的生活一旦乍起微澜,最先想到的不会是迎接那他们所谓的狂风骤雨——哪怕只是春潮,而是会迷茫畏缩,团卧于顽石之下。就像现在的白天,虽然迎来了某种变化,但并不会为这些变化而欣慰。情无贵贱,然有强弱,厌恶和恐惧,理解和接受,于众而言不过是对待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的分别,有的人什么都吃的下去,有的人吃什么都嫌这嫌那。
当然,不喜欢也是这种变化太粗糙的缘故,它像是平坡上的巨石,只是为了拉高平均高度而存在,让人觉得某地并非一马平川。不想攀爬的人只会抬头看看,一直攀爬的人又会嫌弃,而有些人会激动地表示,此峰不上,更待何时,并纠结在一起一分高下。这种情况下,觉得非比不可人才是有病。
凭着兴趣,白天看完第一张纸,然后将一整摞都递给张甲武道:“你看看吧。”既是想帮他修行,也存了这厮替自己去比的心思。试想一下,吉时已到,本该出手的自己推出一人,而此人镇压全场,又何不畅意?
开头就是一堆成语,张甲武一字一句读了出来。白天道:“别考我,我不想听。这是给你看的,别弄坏了,以后可能还有用。”
白天拄着脸,无声叹了口气,自己又可能躲开了点东西,自己只是守真、守静,但在别人看来,或许就是逃避、懦弱、消极,无欲无求对他们而言是贬低,意味着不会给他人带来利益,至少不会主动,以后可能是金钱、权势,今天可能是荣誉、名望。说实话,到现在为止各位教习对自己并不下心,甚至比别人好一点,令白天感到不解。不过也有可能是觉得以后还有机会带来声望、荣誉之类的东西,为了不让他们误会,最好尽早表态了。
这样一想,让张甲武代自己去,好像又很有必要。
张甲武翻了几页,指着一个字问道:“白天,这个字儿你认识不?”“认识。”“读啥啊?”
白天朝他伸出一只手,张甲武将白纸放入掌心,白天放下纸,摇了摇头,继续摊开手掌。
见张甲武不知所以,白天道:“一铜锱。在座四十个人,未必找得到别人认识它。”张甲武战术后仰,凌空戳着手指道:“你怎么连一个铜锱也贪?”白天轰苍蝇一般轰了轰张甲武的手指。“我穷啊,你以为我贿赂是白拿的?”
张甲武递出一枚铜锱,听他道:“身。”张甲武等了一会,又一阵后仰,问道:“没了?”
“它就是一个字,就读这个音,不然呢。”白天打了个哈欠,道:“解释字义加一铜。”
“不用了不用了。”
白天正襟危坐,内观其心,惊觉于自己白天居然也会打哈欠,也会困,暗道精气神难道有所损耗,然一旦发现问题,反而因此来了精神,一时弄不懂自身何处有恙。但无论何处有恙,只管继续锤炼身体,血气充盈,精神自盛。
白天正休息时,温霍立于室后行走,大叫一声:“小崽儿,干啥呢。”也不知他干了什么,背后的桌子向前推进,白天整个人都被击向前扑倒,力道再往前传,将前面的人也震了一震。
白天如睡未睡,神正将安,突被惊醒,眉心倏然若悍锤轰击。平日无人如此打闹,白天虽心能接受,但身体却没反应过来,一时如后挤前一般,血液好似在眼部淤积炸开,竟黑了一瞬。
即知为人应慎,但不只要慎于行德,慎于他害,竟然连这种时候都要防范吗?白天心说如此,双眼渐渐恢复,挪开按压眉心同时遮眼的手,并没想向他们问责,故向前看,看到了何玉琪难以置信般盯着自己。
一看下方,桌子椅子,全都变了位置,将她围锁起来。
挪挪动位置,何玉琪眨了眨眼睛,一拳打在白天臂上,道:“你们瞎闹什么呢?”然后甩了甩手,道:“你怎么这么硬啊。”
白天愣了一下,心呼一声好弱,旋即放松了身体。但何玉琪也不再动拳,抓住那只手臂使劲摇晃。白天正放松身体,松如野草,全身一起晃了起来,便是摇头晃脑,又不能制止,唯有苦笑。
何玉琪自座起身,将位置摆正,若自语道:“真是的,都出来了,那就顺便出去走走吧。”
张甲武笑道:“你看看你玩的多高兴啊。”
白天看着他,好像无话可说,然后突然发难,一拳一字道:“谁,惹,的,麻,烦,谁,心,里,没,数,吗?”白天的拳自然不如何玉琪那般温软,虽然只是随意打在他用来防守的手臂上,但还是令他叫唤道,疼疼疼,停停停停之类的话,白天住手,他还不断隔着衣服搓着手臂。
这是死于话多,但白天也意识到罪魁祸首不是他,抬起头看向其身后的温霍立,温霍立抿了抿眼皮,笑道:“对不起啊,没事吧?”然后一拍张甲武的脑袋,对其道:“小崽儿,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给人家添多大麻烦,还不赶紧给人道歉。”说一句,就拍一下张甲武的后背,砰砰作响。
张甲武一起身,大手一挥,温霍立就逃跑,张甲武挽起袖子追了出去。
此时没人看白天,不会再有分制之前被人说,蛋哥你牙像蛇精,这种情况,便不克制微微一笑,赞道真是精神,但平白打扰别人,也算是一害了。不过温霍立只抓紧时间占张甲武的便宜,没管自己,大概是有点熟了,觉得没必要吧,这种不管,倒令人觉得自在一点。
也不知是神志昏沉了片刻已然得到休息,还是受了惊吓之后身体也不想睡觉,白天又精神了起来。突然醒转,虽然心跳猛烈了一会,此刻也安定下来,便寻书看。
愁风愁雨愁煞人啊。
悠悠之秋,如乘空舟,飘风似顾,问所何求。求之不得,分而难舍,自驾其舟,荡彼荒流。
秋雨剑谱才看了不到一半,诗文课的下一篇文章还没背完,体力增长得不快,心不甚静,自在飞花这招还没完善,赚钱的门路还没规划,下一次院试就要来了。听说这一次要按照成绩分位置,也不知自己能考到几位,座位何方。
秋风秋雨未至,唯有愁心,唯有煞意。
不过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分制之后,那些毛病最重的家伙基本都已经分出去了,新来的人没那么好,不过至少不会地给人添完麻烦还自以为是,尚敢斗嘴动手了。
思索之间,白天松懈了一下,身体先于理智感受到松懈,胸腔又锁不住心跳,跳动声音清晰传到耳中,这一次,可没人来惊吓白天。
就连理智也觉得自己可以休息一下,白天罕见地抻了懒腰,以指撑颧,张耳闭目。渐与心跳融为一体,便再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