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初识秋风
作者:何如其      更新:2021-05-04 13:51      字数:3049
  剑谱于手,白天才惊觉此刻正是秋天,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心情并没有预计的那般紊乱。
  打开扉页,没有目录,正当心悸于又要看别人的讲解,随手翻开几页,入目却满是文字,大惊之下,翻书如风,纸色如飞蝗乱闪,全书居然没有图像。
  尝听闻此:真正的秘籍不是两个小人在那耍来耍去,一招一式都要用无数注解来斧正,生怕旁人不懂,生怕旁人练错。白天不是不能理解,但正是因为理解练剑、理解文字、理解招式,才更明白,这种满是文字的书本不是给生人看的东西,而是给高手精进所用。
  如少年初学,不懂风光霁月,非要在一旁写上几种比喻,或是画一幅图才能明白。然博学之士,待闻一词,眼前便豁然一幅晴湖泛月,星将野垂的盛景,更有甚者霎时便念及千万圣贤,亦或观天下欣欣而道清明,这便是意境,也是底蕴。
  而白天执此书,则如蒙童见草,要是能看懂那些字就已然谢天谢地,却如何妄想能够临摹。
  那些人,都是会的吗?白天苦涩地想道。不会?不能会?自己说不出口啊,自己想做天下第一,要比的从来都不是区区同龄,而是那天下往已有之,未将来之的无数人,一本书都越不过去,自己按部就班,就能成就高手,不落人后?
  所幸虽不会草书,但只要不是狂草,也能看懂,剑术之中,除了抹、挑、刺,还有去、休、仪等基础,文字再多,既然用以描述剑法,也不会相去太多,除非是更更高妙之物……可是不行啊,对于天才来说,世上应该不存在高妙之物,否则就无法冠绝世间,即使不是天才,也只能如斯一般去练了。
  白天寻章捉句,十目一行,格外注意用以描述招式的字句,能懂的姑且理解而不去记,不懂得则优先记住。会书多方,其文也盛,当白天觉得自己需要休息时,眼睛已经干涩,心跳、呼吸都好似停了半晌。所幸书中所载,虽然艰深,但不枯涩,语言质朴刚健,简明扼要,有些注解、引用处也堪妙趣,若做文章来,倒也看得下去。但若是放任自己去看文章,恐怕到最后都背了下来,也耍不出谱上的招式。
  秋风,秋雨,秋煞人啊。
  休憩之时,白天就靠墙看,反正秋雨剑谱四字横写于书脊,同窗们没眼力,没闲心,看不到它。
  收籍入箱,下午首课为体,升入第二年,剑御射的课程就模糊了,三番轮换不定,也教拳法或者行军,不知英武院或武一间那边是否也是如此。
  今年入秋还没下雨,叶落不多,风倒是依旧很凉,上课之前的队列站得畏畏缩缩,一个个恨不得将脖子缩成乌龟,张甲武将他的故识温霍立当成怀炉,一边拿他取暖一边想压到他窒息。温霍立左挪右扭,叫唤道:“你个死变态别碰我,再动我踢你了啊。”张甲武不为所动,继续入侵,二人一时对抗起来。张甲武身高力大,但极其不稳,不知怎的,二人居然一起朝着张甲武的方向倒了下去。
  不稳是真,身高也是真,或许百五七十的重量压下去,登时压倒一片,又将数人撞得七扭八歪。这时常教习慢慢走了过来,但地上的人借势团在一起,一边打闹一边取暖,站着的人自顾站着,围在旁边。
  常师缓缓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微微一笑。董贤嘿嘿一笑,率先从上面开,众人做鸟兽散,留下最下面的张甲武装死。
  常师嘱令众人整队,说道:“你们挺精神啊,一到秋天又开始养膘了是吗?你看你们冻得这个熊样,把手伸出来,脖子也伸出来,去跑一圈。”
  白天站在队左,此刻成了排头,慢慢跑起来。
  张甲武还躺在地上装死,常师过去踢了他一脚。“你怎么的,用我送你去就医么?”张甲武鲤鱼打挺没打起来,爬立开始老羊踱步般跑起来。
  常师让围着演武场跑两圈,白天很不喜欢,行伍之中先求整齐,再问快慢。但去就其余众人,于白天而言便几无消耗,无从锻炼,徒费时间。
  “白天,你慢点。”张断言从后说道,闻其声便知他并不累,只是不愿跑而已。白天回头一看,也吓了一跳,只有五六人在自己身后抱团,其余人稀稀拉拉地将队伍抻了大半圈,尤为最末尾一个高大之人显眼。
  秋乏任乏。
  众人站定,常师看着不整齐的队伍点了点头。“你们自己活动吧,等最后那个跑到,开始教你们下一招。”
  此言一出,顿时有人对着张甲武喊道:“你慢点!”常师道:“你去替他跑啊?”此人无声。
  张甲武慢慢跑回来,常师点了点头道:“行,再去跑一圈。”
  “啊?”
  “啊什么啊,去。”
  张甲武的身影渐渐远离,常师指着他的背影道:“这叫牺牲他一个,幸福你们一群知道不?整队,展开。”
  众人依令排开,开始打绵掌。常师一边围着众人转圈,一边喊道:“都给我使点劲,让你们打绵掌不是让你们软绵绵的。你们不是冷么,把动作幅度给我弄大,连一点汗都不冒叫什么演练?前边那几个男的,别玩了,给我使劲。那边那几个小姑娘你们也是,别感觉让你压腿下腰挺丢脸一样,该悍妇的时候悍不起来,该淑女的时候也一样淑不起来。你们看看往前边看看,你们抻筋还抻不过一个男的,丢不丢人?”
  白天突然警觉,身形骤停,回头看去,果然常师指着自己,不曾料想连安心完成课业也能被指摘,再看其他人吊儿郎当,筋如骨硬,骨如筋软,暗叹自己又被注意,全是这些人的不好。
  常师教前面的人别停下来,白天也不知是否说的自己,但也不再回看,然心有芥蒂,本欲无迹,却因这种方式留影于人,简直荒谬,为不显眼,也为不被人发现自己练武,白天也软了下来,做的和别人差不多,只是刚被提到压腿,依然使力气压了一点,显得自己不那么僵硬。
  张甲武终于回来了,白天看到他跑到常师身后之时已经是在走了,但还是吐出舌头做出一副很累的模样。常师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跑完了?”张甲武点了点头。常师道“累不累?”张甲武摇头道:“还行,不累。”常师点了点头。“不累啊,那就再去跑一圈吧。”
  “啊?”
  “去。”
  张甲武一边甩着舌头一边叹气,跃跃如奔、实则极慢地跑了出去,直到一套绵掌打完也没回来。
  常师站在前面扫视一遍诸生,大声道:“好了,现在两人一组,互相推手。”片刻之后,又补了一句“都认真点,用点劲。”然后从头开始指导推手拆招。
  文院北三间室的男子不多,其数为偶,不必刻意与谁一组,反正最后都会剩一个人,每次与不同的人过招,也能不定其势,以阻僵化,只是今日白天觉得有点不对,明明没人请假,怎么除了自己刚刚分好,定睛一看,才知张甲武还没回来,放眼整个演武场,无他身影。
  常师指导完前面的少年,到这来时便问道:“你怎么一个人?”白天也有点尴尬,答道:“本来不是,刚才不是有一个人跑圈去了么。”常师闻言也才意识到不对,放眼四周,如自语般道:“是啊,那个大高个的呢?”
  若问白天,何所思,白天便会答道,他或于食堂偷吃,然既未名其问,白天也不多言,否则有种故意坑他的感觉。
  常师对白天道:“那你和我对练一下看看,一会没人你就自己活动吧。”说罢摆好架势。
  绵掌对练即是左右手掌抵在一起,左攻右守,而后右攻左守,互相交替,寻找破绽发力移开对方手臂的同时集中对方身躯。原本是可以击打对方的脖颈与头,但是后来渐渐演化成了互相击打而不练招式,常师便只让击打对方正身,于是诸生安分许多。
  白天与常师过招,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于是凝神防守,但久久不见其攻,于是在换手之间攻了过去,被常师拦住,正搭好架势,刚一运招,常师立刻攻了过来,打在白天身上。
  片刻之后,白天又攻了八次,尽被挡住,常师则攻了两次,一次命中,一次白天退了半步,将其手拨向外侧,使其从身侧划过,但仍然碰到,不知算不算防住。
  常师道:“还行,继续练吧。”
  见其未多言,白天觉得自己应是练的还行,就按照一直以来的继续练下去,只怕空练在旁人眼中十分怪异,就背着众人,闲散地看了看四周的风景,在心中默书。
  秋雨剑法在心中流转,白天并指为剑,只以腕动,悄悄在胸前比比划划。
  常师从后走了过来,问道:“你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