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止水生波
作者:
何如其 更新:2021-05-04 13:51 字数:3115
白天不通农事,只是记得天气初凉大致为秋收时节。这个时候应该是新粮上市,旧粮出仓,照理说什么都该便宜一点。所以白天看着价码沉默,想知道今年出了什么事,怎么黄英糕反而会贵一锱。她莫不是知道这事,才说多给一锱路费?
当初白天帮药师平跑腿买烟叶,由于不知道烟叶种类,误买了同名但更贵的那个,当初听说那种没了,就没打算回去再问一趟。此刻亦然,只是黄英糕那块货架被人挡住,那人正和货主说话,白天一时没走上去,听了片刻,才听清那人也在说糕点,问货主能不能便宜点。
片刻之后,白天不耐烦,心想这人烦不烦,墨迹这么半天,去搬砖都搬出来一个铜锱了,就走进货铺,从里面拿起黄英糕,准备付账。
一只手按住了白天的手,连握别人的东西都不愿的白天手腕猛然一抖,震开那只手,在风中擦了一下,又在衣上擦了一下。
“有事?”
“你等会,我还得买呢。”
“你买了吗?”
“还没呢。”
“嗯。”既然如此,那就能买。白天不言不语将六个铜锱交给货主,拿起便要走。
“哎你等会,你买完就不够了,你让我先来呗。”
不算白天手中的,架上黄英糕还余一包,紫云糕,朱点糕等各还剩四、五。“这有不少,不差一个。”
“不是,这个我得拿两包,你把你那个给我吧,我给你钱。”
可惜了。“这不是我的,我卖不了。”
“什么?这东西不是你刚买的吗?什么叫不是你的?”
年纪轻轻,怎么是个傻子?“帮别人买的,所以不是我的。”
“你回去跟人说一声,就说卖没了,不就行了么?”
“你怎么不说?”
“不是,我是给别人买的,就是那个,你懂得吧。”
“不懂。”
“诶,就是那个女伴,我帮她买的。”
白天皱了皱眉,这人真是傻子吗?连自己就是不想卖都看不出来?还是无所谓看不看得出来,只是一股脑的觉得自己就应该给他?
白天转头便走,指尖忽有力道传来,只觉得骤然一轻,地上发出脆包闷的一声。
最后一包。白天拿出五枚铜锱按在货架上,拿起最后一包。
“我跟你说半天你听着没?”
白天不再介意与将怒意写在脸上,微微仰着头道:“我不爱跟你说话,你看着没?”
“我好好跟你说话呢,你装什么听不见?”
白天再度打量他一遍,反正眼睛看不出他脑子里是什么东西,不想再搭理他。
正往外走时,才想起来一直被他打岔,忘买奶茶了,虽然不想看见他,但还是得回去。刚一回身,却见他大步流星向自己走来,刹那之间分不清他想干什么,只见他伸出了手,嘴也在动,但不知要说什么,手快欺近己身,白天右手翻袖,卷住其手,猛然一拉,而后一推。
白天所想是让他的肩臂两骨自己打架,但从手感来看不尽人意,他也只是后推了几步。
阴魂不散。
甩开衣袖,白天从牙缝里吹出一点气息,心想我莫不是来的黑市,连买个吃的都有人耍流氓。那人没倒下去,脸上也显出怒容,直接大吼道:“你是不是有病?”白天一愣,看着因为情绪而扭曲的面容,突然间感觉熟悉,眯着眼睛犹豫道:“又是你?”对方一脸不忿,直言道:“是谁能怎么的?”
白天怅然:“你可真不要脸啊。”
“小崽子你说什么呢?”
白天小时候打过架,很多人,有时只是玩闹,有时动了真火,有时甚至会抽出铁棍木棍等武器来,但无一例外地都是只有一次,或是过去就过去了,或是再也没遇到过。倒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三番五次,有的人贱脸贱,有的人贱是嘴贱,但是这种从人格开始由内而外的贱人,对于连盗匪都没见过的白天而言,就如白帝剑一样是个传说。
就因为这种人,要妨碍自己的心情,逼自己在书院动手?
动手之后呢?随便一个人被打一顿,然后下次继续不长记性?该犯贱的继续犯贱,该心烦的继续心烦?
如果是张甲武干这种事,他的第一反应会是在看到自己抬手时表示这是玩笑。如果是这个人……有什么不同吗?
白天走进铺子里面,将奶茶带到门口结账,放下铜锱和货品,白天负手对人,缓缓问道:“岂世皆汝父哉?”那人道:“说的什么鸟语?”白天啧了一下,连这都听不懂,不会真是个傻子吧?“我说,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是你爹,该让着你?”
那人还能讽笑道:“你要是不会说人话就让你爹我教你。”
白天还想说什么,但是想想又算了,这些人从小开始就喜欢认儿子,有些人只是玩笑,有些人则真觉得自己突然高了一辈。自己不会说话,亦不听人说话,还说别人不会说话。世上傻子太多,实在分不清他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挑衅。不过反正都这样了,教训一下也不算过分吧?
白天挥袖障目,挥右拳到最大限度,带着左袖冲了出去,一拳打在对方胸口。
那人后退几步,脚步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藏器亦藏拳。正当白天自得之时,却心生茫然。
犹记得与这厮初见面,是在演武场上,他好像是高年的比武者,不该没有应对障目之法,居然让拳力尽落在实处,还一击即倒?
想了这些,那人还没起来,白天脸色骤然黑了下去,心道自己以后练武免不了找人切磋,难道身边只有这种废物?
提着东西回去,何玉琪正与人闲聊,将黄英糕交给她,手里握着奶茶,白天愣了一下,才交给她,只道:“忘了。”然而思绪未停,忽然自对失信于人,又从其手中夺回,道:“下课再冲。”
何玉琪点了点头。“吖,行吧。”
下了课,白天拿着奶茶又愣了一会,只觉得自己心中默念热水在哪多次,才清醒过来,直到可恨,怒火灼心,烈血伤神,自己所思过多,已然勉强,怎么能将精力浪费在情感之上。只是犹记得许久之前,自己大喜大怒也没这样虚乏,自己的身体也比以前更强了,难道是因为长期不喜不惊,令身体不太习惯了?
可若事到临头,情感之类,未必能由心尽主,也没法假装动心,来令身体习惯,相较于炼心,还是炼体更为立竿见影。
食堂边的水壶里正好有热水,冲好拿回去,靠在墙上的白天开始头疼,身边如果没人能帮自己锻炼,自己就只能练那些东西,但是白天知道,与人切磋的消耗是自行锻炼完全不能比的,那种明确的目的性会指使自己做出无数普通锻炼想都不会想的动作,最直观的就是,白天和一个人对打,只能坚持一盏茶,但卧推、长跑却能以时计之。
能帮自己的,对白天而言就是所谓的高手了,最先想到的就是亡为凛那些人,不过那些人只是赶巧聚会一次,亡为凛也很久没来找自己了。
再然后,可能金龙还行,也不知他身处几间室,自己和他不熟,而且能在打操时做出那种事,可能不太靠谱。
一想到炼体,就想到能量,一想到能量,就想到食物。
虽然邀清风以入谷,纳兰馨而成怀也是修行的一部分,但此刻白天也担心起来,吃糖葫芦那天,自己不会因此失去了一两力气吧。
可是不餐风饮露,当不得神仙,自己想要练武,又经不住消耗,世间真无双全法,及做不到文武双全,也做不到神武双胜,这武功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何什么都能冲突?
何玉琪好像吃几块,拖着剩下的三块到白天面前,问道:“你吃不?”白天摆了摆手,自己本来就不爱吃别人碰过的东西,现在一看到这包东西又能想起来刚才的恶事,实在不想给这份记忆再添一点重量。
摆着手,本就在余光中的人影也看不清楚,不知她做了什么动作,只觉桌案硌肘,下意识抬起手臂,却发现一块黄英糕从她手中滑落,惊觉如此,下意识去抓,当即成擒。只是黄英糕为软物,这一抓未控制好力道,捏碎了一角,还有些碎屑从指间落下,白纸当时如碎金。
“那这个就是你的了啊。”何玉琪回身坐正,白天皱了皱眉,见掌中物破碎,也没法再还回去,而浪费油然可耻,遂宽心吃了下去,只是感觉没那么糟罢了。
连吃个东西也要弄出如此阵仗。白天虚按桌面,明目凝神。虽说早就知道自己控制不足,才写不好字,但这段时间锻炼之后,力气虽有增长,在控制上更为难堪,日常生活中也会发出不小声音,直乃修静之耻。
虽不愿被人指点,但若没有些定式来磨练自己的稳定,白天真怕自己以后只剩一腔蛮力,或是被人发现自己在练武,只是上一年教的剑法和拳法都快忘光了,只能先练绵掌,至于剑法,虽然不太想碰,但也只好回去翻一番秋雨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