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秋兴闲辞
作者:何如其      更新:2021-05-04 13:51      字数:3253
  时有肃霜,而与融阳。是动忧汗,静则添裳。
  是彼父母,以己度旁。但其唯酷,则命嗣装。
  念起岁长,不复少壮。叹血如逝,精气甫藏。
  新生有砺,未往老戕。乃至未至,将硕中杨。
  道从驷驾,其徐如荡。见尔登车,悠意如棠。
  棠实累累,从道成行。道成行成,朱期即望。
  ……
  药师平课罢,从旁拿出一只木匣,说道:“你们分院都选好了吧,写上自己的名字,把选的院制写到名字后面,交上来等书院分配。”
  原来文院武院也非想去就去,成绩差的,或许会因成绩差而未受重视,反而未去到想去之处,雪上加霜。白天想到家中父母,尤其是白父故语,自己若去端文院,其又不知要说多少废话。
  但难道自己就要仰他鼻息,由其私虑,凭他操控自己的未来?
  亦或是没分清自己想要什么,只因自己不愿为他所控,反而去了不想去的地方?
  乱七八糟,一塌糊涂。
  这种东西对自己而言本就没什么区别,让自己选,还不如随缘而去。
  白天心知张甲武可定会选端文院,再看一旁的张断言,白天没打算问他,如若是不知道也无所谓,不过他直接来问白天,还顺口说出了自己选了端文院,白天心仍未定,故未相告。
  一只手覆在纸上,白天看向身侧的何玉琪,目光直接落于纸上,眼见她写下文院二字。
  白天在心中告诉自己,与何玉琪同在端文院或许会比较放方便,那些人也多选文院,若是身在端文院,或许也会自在一点。而且,文院如若是选的人多,没准最后会被直接挤到英武院去,那就遂了家父之愿,能少听不少废话,亦不曾行违心之举。
  急急写就,白天与身前人一同投入木匣。
  这是第二年了。
  这是第二年了?
  白天有些恍惚,旧岁如踌,又逝者如斯,这一年好像什么都没干就过去了,拳法只有一套五连拳,剑法倒是一套都没学会。只是背了几十篇古诗,十几篇记、赋,这与自己当年七八岁时,几日便背了三四十首诗实在差的太多。莫非是因为读书?没道理的,读书只要在老师讲时凝神,并差不了哪去,自己也没在作业之外多花什么时间啊。
  莫非只是因为懒?或是因为读书将时间分散了,导致自己忽略了很多?比如每课中间的一刻,自己不会……好像真的都在休息。
  那可不行,如若是能抓住这些时间,自己便能早这些时间,成为天下第一……或者所谓的高手、名士?
  第二年,书院最后一次勘验五连拳,不过这次似乎没太认真,只是看了一遍,并未指正谁什么动作,然后教了一套绵掌。
  这掌法听起来颇不靠谱,白天觉得这种武功倒地能不能在连招的时候同时炼体,但浑噩了片刻,在第二招的时候就立刻想起来,自己不是在想一种既缓又柔的静功么,或许绵掌就行,一时又只道可惜,第一招没能记住。
  中午吃饭的时候,白天颤巍巍地拿起筷子,看菜丝不断抖动,又偏偏不滑下去。这几日睡前的站桩打坐似乎消耗很大,平时即便遭受重击,也只是受创处痛僵,或者无力。但这几日控制不住,却全身上下皆是如此,也不知是否伤到了本源,这正使白天笃定了决心,自己平时锤炼身体肯定还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否则必不至一遇新法便如此凄惶,而这些地方,或许就是要害。
  停,不能停,只是这样浪费太多吃饭时间,应该弄些方便吃的东西,直到恢复。
  秋虫多鼓,春鸟常鸣。军人打仗,学生念书。
  再怎么想做不是学生的事,最后还是要埋首书堆,人事如此,谁也没得选。白天生活最大的波澜就是见到了几位新的教习,其中一位最是年轻有为,据说是从南方来,因职务之便才顺便在此教书,所授之课为政,其他政科教习往往白发苍苍,唯此鹤立鸡群,又加之英才两俊,似乎颇具良风。
  他自我介绍之时白天心思在别处,很久之后才记住那厮姓白,至于名字就算了。白天总将新来的白教习与慕典放在一起思量,也不知他们有何异同。只是至少他们都很年轻英俊,白天总觉得再过几天,学生里就该传出青龙白虎,或者白慕双杰之类的说法了。
  这位白教习不仅教书,对武功似乎也有涉猎,这个说法不只是谁流传出来的,于是在刚开始学绵掌的时候,很多人都向白教习请教过,最开始是有一些男生,后来就都便成了女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这种旁人一眼都能看出来的趋势发生在近处,白天还是感觉十分微妙。
  白天曾去凑过热闹,听了几句觉得他确是真懂,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去过。但是练得更勤了,有这样的教习指导别人,白天总觉得自己会被其中几个受到点拨然后灵光一闪的家伙超过。不过后来渐渐地没人对武功感兴趣了,去找白教习也只闲谈,白天也渐渐松了下来。
  白天感觉绵掌和五连拳却是有很大分别,但是除了绵掌不好直出取敌以外,只有模糊的感受,而无以言说,对各个招式细节也是如此,便想到,虽然自己不想要别人的指点,但是如果有人能和自己旗鼓相当地打一架,是不是很多东西就能懂了?
  白天抚摸着书本,觉得可以从长计议。
  “排空驭气奔如电,升天入地求之遍……”
  书院发了一本书,说是不必去看,不过偶尔也会带领学生朗读,其上有一首古诗名称长恨歌,据说是讽刺皇帝贪淫好色之作,不过白天看下来,倒觉得其情甚重。古有祸水之称,罪一国之倾于女子,当觉不善,放到此处,罪一国之倾于一帝,恐怕却是比女子更合适些。若国唯国君,那当然合适了。
  只不过内心梳理了一下事情始末,白天倒是对那书中所言的方士较感兴趣,天上地下,碧落黄泉,这是何等瑰伟的神力,想来还有百年光阴的自己,也能期许一下?
  还有一事便是白天也经常回忆,其隐约记得何玉琪说过更喜欢长恨歌,但是当时貌似是在与什么作对比,那对比之物也是一篇文章,但偏偏记不起来。这也佐证了白天曾经想过的,何姑娘确实喜欢情情爱爱,当初说过什么“连这也能看下去”,应该是真的对诗词不感兴趣,她的世界里,喜欢和不喜欢,与白天不同,白天也无法通过这种喜欢推断出她说的是哪篇文章,毕竟这几本书上选的诗词歌赋,白天全都喜欢。
  忘了一半的东西最是愁人,知道不喜欢,又不知道是什么,很是在意。
  但是也不必在意,人间自古多别离,人是离,物是离,事也是离,物换星移,几经往复,若是都要在意,重量必会压得人无法喘息,就算心盏装得下华辞万本,也会被那些情绪迫得将死将生,而这也只是好奇、遗憾而已,若是爱恨情仇,必重如山岳,而这不就是自己想以虚代实,欺人欺世的缘由吗?爱情这些东西,知道它很美好,然然后看着就行了,不必去拥有,反正人世几多,我不差情爱一个,情爱也不查我一个。
  积土成山,积水成渊。白天忽然也想写诗练诗,或许是华章美辞刺激了白天的诗兴,亦或是对未至之物的离别预定使白天也感时伤逝,居然真有灵感,几经默念,白天自然而然地写出了一首大概算打油诗的东西。
  故人远道不知游,昨夜更漏仰寒袖。目送浮萍逐君去,十里长亭浣杨柳。
  白天看着笔下之诗,感觉比看出了某种趋势更为微妙,虽说自然而然,但好像太自然了点,不似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无论是笔力还是情绪,莫非是自己灵光之间意识到了什么,但却没抓住?而且这第三句,端地好似东拼西凑导致炼字不精。
  莫名其妙,白天而后将诗拿给张甲武看,只将诗放到他面前,不着一言。
  张甲武念了一遍,而后问道:“怎么了?”白天反问:“你看这诗怎么样。”张甲武伸了伸脖子,疑惑道:“这诗没怎么样,你字写挺的不错的。”然而旋即,张甲武咧开嘴大笑道:“啊!这首诗啊,写的怎么这么好呢,我刚才还没看出来,你说我要是能写出来这种好东西,那得多溜啊。”
  白天心说这厮反应真快,虽然知道他一旦猜到就会如此夸张,但少年心性,还是没版住脸,只能无声地笑了起来,尽量不让让别人看到。白天指着第三句,问:“你看这句有什么问题?”张甲武道:“没什么毛病啊。”即知问不出来什么,白天直接道:“你看这两个字,是用目还是且,是用逐还是随。”
  四字搭配,张甲武读了四次,指着白天写下的这句说:“我是觉得这句好一点,你看这个目,说明作者把目光投了过去,能体现作者依依不舍的心情,这个逐又能体现焦急。”“是吗,我倒觉得且随好一点。”
  白体知道张甲武说的没错,但问题就在于这种心情,即目又逐,便是刻意,方且而随,才是无奈。有意非自然,吾当不求之,更何况,既然分开了,伤之无用,更更何况,自一开始,又何必求。
  白天又与他说了几句话后离开,所幸方才似是而非的灵光一闪已经消失。
  忘性好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