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微皱眉，没说什么，径自下楼。昨夜他考虑了许多，总觉得婉璇对他的感情是过度依赖，并不是男女之情。
  思虑再三，他下了个决定，虽然这决定让他心里不太舒服，也让他犹豫万分，但今日见到婉璇的娇羞模样，他意识到，此事拖延不得。
  用早膳的时候，城南装作不经意道：“璇儿，有件事，哥得跟你说一声。”
  婉璇把碗搁在桌上，紧张地点点头：“哥，你说。”
  “璇儿，哥考虑了一下。觉得你年纪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哥准备去给你找个合适的婆家。”城南低声盘算着，“等到你出嫁时，哥给你带酒坊的三分干股，再给你买上十来亩良田作陪嫁。银首饰也要给你打两套，样式要全新的，分量要足。不能让人看轻了你去。还有后院里我埋的女儿红……”
  城南磨磨唧唧地念叨着，婉璇却像是遭了晴天霹雳般，怔在当场。
  好半天，婉璇像是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哥，南哥，你，你要把我嫁出去？”
  “唔……”城南下意识躲避婉璇的眼神，放下饭碗，别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嗯，是呀。毕竟，你年纪渐长，该嫁人了。”城南干巴巴地说完，起身就要出门。
  然而，他刚往门口走了几步，就被婉璇拦腰抱住。
  城南挣了几下，没脱开，也就任她抱着。
  “哥，南哥。”婉璇双唇抖动，一遍遍唤着，“哥……”
  城南叹息道：“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
  “我，南哥，”婉璇结结巴巴，急得满脸通红，却死死抱着他。“我不要嫁人，我不想嫁。”
  城南长叹一声，没说话。
  “南哥，我就想留在酒坊，留在你身边，不行吗？”婉璇低声乞求，语气暗藏着埋怨。
  “璇儿，唉，你，你总归是要嫁人的。你已经十七啦，别再说这样的傻话了。”城南好言相劝。
  婉璇却听不进去：“哥，我不想嫁人，我就想跟你在一起。”说着，她眸光微动，脸色涨红到极致，“如果，如果真的要嫁人，那就嫁给哥哥好了。我不要离开哥哥，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那就，”
  “胡闹！”城南像是被人捉住了痛脚，猛得扯开婉璇的手腕，反扣在一块，把婉璇摁坐在椅子上。他脸色沉重，语气冷冽：“璇儿，你年纪小，不懂事，我可以理解。但这话别让我再听到第二次。这会有损你的名节。”
  “哥，我是说真的。”婉璇羞红到极致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梗着脖子重申。
  “你！”城南气结，“看来我现在就得去给你找个婆家，好让你把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丢掉。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他松开婉璇的手，气愤难平地往外走，却不知是在气她，还是在气自己。
  婉璇眼眶一热，心里万分难受，却还是咬着牙：“城南，你站住。我告诉你，你要是真给我找了婆家，我就离开这里，让你再也见不到我。”她情窦初开，却遭此打击，已然有些不管不顾，连“哥”也不叫了。
  “你再说一遍。”城南头也没回，冷冷回道。
  “你要是敢把我嫁出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不见你。城南，你要是不在乎，就去找吧，就去做吧。”婉璇执拗地重申。
  城南硬生生被她气笑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作心肝宝贝拉扯大的女孩儿、自己珍视的妹妹会这样同自己说话。
  “呵呵……行，你大了，我管不了你了，是吧？到头来，连哥都不叫了。行，那就随你的便吧。你爱去哪儿去哪儿，我管不着！”城南语气嘲讽地还击，怒气冲冲地闯出酒坊，头也不回地走了。
  婉璇脸色煞白，多亏坐在椅子上，有所支撑。她坐在那儿，愣愣地看着城南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糖小糖来的时候，就刚好看到婉璇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把她吓坏了。
  “婉婉？婉婉，你怎么啦？”糖小糖柔声问道。
  婉璇犹豫了半天，像是才认出她一样：“哦，是糖糖啊，你来了。”
  糖小糖担忧地看着她：“婉婉，你怎么了呀？你哥呢？出门了吗？你脸色这么难看，他就把你扔在家里自己出门去了？”
  婉璇摇摇头，疲惫不堪地说：“糖糖，我好累，今天我不想开张了。我想回去休息，你可以扶我一下吗？”婉璇此刻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跟城南的争吵，抽干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能量。
  “嗯，好。”糖小糖见她不想多说，也就体贴地扶她回房，不再多嘴。
  婉璇躺回床上，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床帐，她取下金簪，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心头越发郁闷。
  糖小糖安静地陪着她——她不放心婉璇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婉璇攥着簪子陷入沉睡。
  见她睡着，糖小糖为她掩上床帐，就悄悄离开了。
  婉璇这一觉睡到月出东方也没醒，城南却回来了。
  城南因婉璇生出一肚子气，他跑到城郊袁老三家，跟袁老三打了一架，又在郊外磨蹭到天黑才回来。
  他知道婉璇一向有为他等门的习惯，还怕见面尴尬。却没想到酒坊里黑漆漆的，厨房灶下冰凉，整栋小楼似是没有一丝除他以外的活人气息。
  城南紧张起来，心揪着难受，他想起早晨说的气话，一时惶恐无措——害怕婉璇真的走了。
  他把酒坊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翻了一遍，也没见到婉璇。最后，满怀忐忑地推开婉璇的房门。
  门没锁，屋内也是黑漆漆、静悄悄的。
  城南点了灯，仔细打量婉璇的闺房。自从他和婉璇分房睡，他便极少进入婉璇的闺房。周围察看一圈，皆不见人影，但床帐是放下的。
  他来到床边，撩起床帐，看见那姑娘正舒舒服服地睡着，松了一口气。
  城南出去这一天，思考了很多：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过于急躁，逼迫婉璇做不愿意做的事；一会儿，他又觉得婉璇不懂事，不能理解他的苦心。这样纠结许久，又担心婉璇真的离开，竟是整颗心都悬着，一刻也不得安稳。
  此时见着婉璇安娴的睡颜，城南才安下心来，却又忍不住啐她：这个小没良心的，惹他生气也不知道忏悔，径自睡着了，真是欠打。害得他，几乎为她操碎了心。
  打，城南是舍不得的，任他如何说，这女儿般带大的妹妹都是他的心头肉。他也只能过过嘴瘾罢了。
  站在婉璇床前，他举着灯台，竟慢慢看痴了。婉璇清丽的容貌，在晕暗的烛光里，越发妩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