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红妆5
  “你自觉高高在上，人类在你眼中与蝼蚁无异……”她看着他表情认真而严肃:“那我就来告诉你我们才不是什么蝼蚁……”
  男子有些好笑:“哦？你打算拿什么来告诉我？和我拼命吗？”
  她轻轻哼了一声:“你自称天下第一极速，那我自然是要在你最擅长的领域打败你，好让你看看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是多么可笑。”
  “你要和我比速度？”他好像听到了有生以来最好笑的笑话:“道士你是无知还是傻？难道你师父没告诉过你不要和鹏鸟比速度吗？”
  “嘁，再快的速度，在天地大道面前都是渣，等我发现了那种道术，你就等着跟在后面吃灰吧，当然，要是你怕输不敢比就另当别论了。”
  “哈！我怕输不敢比？道士你也说得出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罢也罢，你若是觉得自己能行，我也不介意狠狠地挫挫你那可怜的自尊……”
  ……
  他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自负小道士，年轻人嘛，总喜欢不知天高地厚干点儿蠢事。再说了，要追上他的速度，先不说可不可能，就算能行，那又是多久以后？难道等着百年之后一个老太婆站在寸光山门口叫嚣“鹏魔王，我已经研究出赶上你的道术了，还不快出来与我一较高低”吗？
  然而事情似乎并没有朝鹏魔王预料的那样发展……
  “呔！鹏魔王，我已经学会天下第一的速度啦，赶紧出来和我比试！”
  “呔！鹏魔王，我又学会天下第一的速度啦，别躲在洞里啦，快出来和我比试！”
  “呔！鹏魔王，这次绝对是天下第一的速度！”
  “呔！鹏魔王……”
  她从一把短剑，到小木马，不厌其烦的挑战、挑战。每战必败，每败必战，那股子傻劲儿鹏魔王觉得自己应该鼓鼓掌，虽然有点儿烦人不过许是许久没被人这么打扰过了，他倒也没有在意那家伙三番五次的挑衅。
  那几年里他就坐在寸光山上，算着算着日子是不是又该被人登门挑战了，话说下次是不是该让让她，要是打击太大放弃了怎么办？
  所以她每次都是差一点儿就追上，但无论她下次再怎么快，也还是差了一点儿，他总是在前面一如既往一脸讥笑地说着诸如“你还是回家玩儿摇摇木马”的气人话语。
  她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样子总能让他更加得意。
  但是那次一别之后，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等了很久，半年、一年、三年、五载……那个叫嚣着要挑战他的声音没有响起，年年的男子坐在孤独的王座之上，他低着头，嘴角掠过一丝苦涩。
  她不会来了……
  她是天赋异禀的道士，就像他是高高在上享受孤独的魔王，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要做的事——降妖卫道成亲生子什么的，总不能一直把时间荒废在和自己比速度这种无聊事上吧……
  呵，无聊事……
  “啊，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似乎有个道士牵了个小木马过来。”鬼将酒杯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小胖鸟愣了一下，然后瞪着眼睛看着他:“诶？”“好像叫风什么……啊风尘嚣，还和猪小花打了一架。”
  鹏魔王颓然道:“风尘嚣啊，就是那个道门年前一辈第一人吧，听过……不过小木马是……”“好像是叫……『道五』吧。”“那就没错了，速度最快的道兵『道五』，二十年没听过它的消息了，不过为什么会在风尘嚣手里？”
  三爷心想你这家伙怕是这二十年都睡过来了:“明摆着啊，当年追你的那个女道士就是风尘嚣的小师叔呗……这都过二十年了，换个主人有什么稀奇的。”
  鹏魔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鬼眯了眯眼:“你这家伙，应该也不知道她是玄天道的吧？”
  “啊，好像是说过，不过本王日理万机……”
  “就连传言说玄天道有个为了你要死要活的道士你其实也不知道是谁吧？”
  “嘁，本王怎么说也是英俊潇洒仪表堂堂，就算是道士，拜倒在我相貌之下的也不少，我怎么知道说的是哪一个……”
  三爷踢了他一脚:“你这只杂毛老鸟……”
  “！”
  鹏魔王正要发作，却见鬼那双青色的眼眸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是说要追上你的那位……”
  她为了我要死要活吗？鹏魔王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悲伤，他颓然坐下:“……是吗。”“所以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履行要比你更快的约定了吧？”
  “啊。”小胖鸟轻轻叹了口气，妖雾变换，化作一个有些鹰钩鼻的英俊男子模样:“你的女儿红能给我喝一口吗？”
  “……一小口。”
  “别那么小气，我的醉生还有几坛。”
  在他最茫然的时候走进他的心里，大概……就出不去了吧。他有些羡慕地看着那个男子，他想起来了，真好……
  “啊，还有件事忘了说。”他把酒杯扔给鹏魔王，两腿平伸悠闲地晃了两下。
  “什么？”
  “我听说那个女的没死哦。”
  他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
  三爷玩味一笑:“也没有成亲生子。”鹏魔王狐疑地看向他。三爷道:“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道门自然是要封锁消息的，”他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被关住了，被关在……锁妖塔里。”
  “被关了二十年了……”
  “明明只要服个软就能出来的……真是傻啊。”
  ……
  夜色已深，季灵托着腮在发呆，没有睡意。
  风尘嚣早已回去，案几之上只有他留下的点心……临行前留下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问她:为什么……就不能服一下软呢？
  哪怕只是骗人的也好啊……
  她想，
  骗得了别人难道还骗得了自己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拈了一块点心放入口中，其实这里也不错啊，虽然天是假的山也是假的，但起码……自己是真的。
  玉玄门的初九掌门第二天难得的睡过了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昨晚那群妖怪在自己的屋子里折腾了半宿，真是，一点儿也不把自己这个玉玄门掌门放在眼里啊……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一头乱发，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床底……果然下面那个狐狸窝里一只红毛狐狸和白毛兔子睡姿难看。她嘴角扯了一下，披上那件洗的发白的青色道袍起了床，随意扎好头发，拉开了房门，然后……
  “啊！”初九道长被吓了一跳，只见大堂的桌子上躺着一直烂醉如泥的胖鸟儿，还趴着一个已经维持不住自己身形导致下半身变成了一坨的虚幻鬼物。
  墙角横躺着一个……两个空了的酒坛子。
  她黑着脸想，看来下次要换个藏酒的地方了。
  “祖师爷在上，不屑弟子初九又来拜你啦……虽然拜你好像没什么用的样子，但是，保佑我大富大贵啊，最好能一夜暴富，顺便再保佑我道法精进，我要求也不高啦，就能吊打那三个家伙就行……”
  那三个家伙自然指的道门三杰。
  走出大门，爬上屋后的小山坡，孤坟绿草茵茵，石碑上长满了青苔，和一年前截然不同。
  原来你也已经习惯这个地方了啊，死老头。
  天上一声燕啼，她抬起头，那只黑白燕子轻盈落下，化作一个美貌的黑衣女子:“哟，小道士。”她笑着打了个招呼。
  一群家伙里唯一一个正常的就是这家伙了。初九心想，然后眯眼笑道:“早啊……”南归抬头看了眼天色，只见几朵白云悠悠，太阳忽隐忽现，似乎不管从哪个角度都看不出“早”的样子。
  初九道长干咳一声，试图遮掩自己睡过头的事实:“那个……你昨晚回山上去了吗？”“啊，是啊，回去收拾收拾。”她眉眼弯弯，晃了晃手里的小布袋。
  初九点点头，然后愣了一下，她看向她:“收拾？”
  她转过身，看着那遥远的方向:“春天来了，该回北方了……”
  这话对于一只燕子来说似乎没毛病，但初九又不是傻子，何况三爷也不是没和她说过南小鸟待的时间，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数年。这次才多久啊，果然还是因为……
  “跟他没关系。”
  初九心道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黑衣女子回过头，她轻轻笑了笑:“我知道，聪聪是聪聪，他是他，他和聪聪不一样，他，永远也成不了聪聪……所以……”
  所以忘了吧……
  如果这就是终点。
  南归来得快，去得也快。
  初九坐在石碑旁，托着腮，看着那个黑点儿渐渐消失在天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终点吗？”
  “死老头啊死老头，你说，明明是只妖怪，为什么我却有点同情她呢？”
  “诶你在下面到底有没有和道祖他老人家打好关系啊？你不是挺能吹的吗？早点儿保佑我道法精进啊，我把姓唐的抓起来揍一顿就什么气都消了……”
  “死老头……一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