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碰――！！！
  轰――轰隆――！
  ……
  暗沉的夜幕还挂在天穹没有完全褪去。
  静谧安详的龙宫被巨大的声响震醒。动静之大，连外部结界都颤了三颤。
  这可是龙宫乔迁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小妖们从梦中惊起，有胆子大的，探头探脑的走出家门打探消息。
  于是三三俩俩的妖，在家门口、街上相遇。这时候，不管是否相识都能说上几句。
  “兄弟，你也听见了吗？”
  “怎么没有。这么大的声音，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你呢？”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不过，这么大的动静几百年没有过了吧？”
  “……”
  相比这些懵懂的底层小妖，宫殿里的诸位反应才是最快的。
  心神难宁的王后今夜本就未眠，听到巨响的瞬间，心中不安更甚，猛地从床沿站起来。
  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不顾侍女的呼声，披着一头未束的青丝朝声响处疾驰而去。
  同样睡不着的二皇子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动静，刷的坐直，弄清方位后暗道不妙，脸色瞬间苍白如雪。
  九皇子心大，也被这持续的动静惊醒，翻来覆去，最后迷瞪着眼念念不舍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心想今天不知犯了哪路神仙，先是被二哥拉着聊到半夜，好不容易睡了，又碰上从未遇到过的巨响，还能不能让龙好好睡个觉了。
  …
  今天注定了是个不眠夜。
  混在鱼贯而出的侍卫和各大长老之间往外走，肃穆紧张的氛围终于让帝希混沌缺眠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怎么好像所有人都在往这个方向走？
  发生什么了？
  他一眼看见自家二哥，挤过去之后却发现他的脸色好像不对劲。帝希环顾四周，拉了拉对方的衣袖：
  “二哥，怎么这个阵势？”
  帝衍心神恍惚，猜测着那边可能的情况，担忧愧疚交织，没有心情多说，只摇了摇头：
  “不知道。”
  “哦。”九皇子灵敏的察觉到气氛不对，乖巧的闭嘴不再多问。一路上提着忐忑的心走到目的地，看清情形之后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脑子里残存的几分迷糊也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高耸的危楼不知为何塌了，原地秃了一块，能无阻的看到后方的建筑。
  只剩下一地黑色碎玉般的废墟。
  废墟之上，站着一个衣衫褴褛、摇摇欲坠的熟悉人影。
  他的头发混着血污。伤痕累累的身体各处都在向外渗着血，仿佛止不住的红色的血液汇成血线，滴落到黑色的废墟里。
  狼狈得不敢认那是他一言绝顶的父皇。
  他的母后站在父皇面前，手足无措，想扶又不敢随便碰的模样。也找不到往日从容优雅。
  帝希迷茫又震惊的站在原地，像毫无准备突然面临天崩地裂的小孩。
  ……这是怎么了？
  帝衍早在远远的看到危楼废墟的时候就心跳漏了一拍，咯噔一声。
  心底存着的那一丝侥幸彻底熄灭。
  心脏像不断的往下坠，像一路坠进寒渊里。冻得他忍不住发颤。
  他们果然都知道。
  知道他知道什么，也知道他会把他知道的告诉小妹。
  又忍不住去想，他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是他今晚去找小妹不小心露出了破绽？
  还是……还是从他去找母后的那个晚上，这一切本来就是个请君入瓮的局？而他是那只请君的饵。
  还是更早呢，在他们决定牺牲小妹自己不同意的时候？甚至在他们一回到龙宫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情感上不能接受最黑暗的假设，但不远处倒塌的危楼又切实的提醒着他，如果真是临时起意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那小阙呢……她现在怎么样了？
  这筹划了许久的缜密，真的还有一线生机留给她吗。
  帝衍闭了闭眼。缺了危楼看着真是不习惯啊，空荡荡的，像有呼呼的凉风穿过那处空旷吹进了心里。
  直到走近了，看清站在废墟上的人影，帝衍心情更加复杂。
  说不上来是暗暗松了口气还是没有。
  就是忍不住想，何至于此啊。他们一家人……怎么就到你死我活的这个地步了呢。
  众侍卫长老也被眼前的情形狠狠震了一惊。
  几个长老反应最快，安排人去龙宫各处安抚众妖维护秩序，又让侍卫把周围隔离起来。
  不许闲人入内。
  王后颤抖着伸出手，扶着她狼狈的王站稳。小心翼翼的避开他交横的伤口，唯恐弄疼了他。
  她双手发抖，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掉下来。
  龙王撑着王后的手站稳，感受到她的小心翼翼，只幅度极小的朝她点点头，没告诉她其实他现在已经疼得失去知觉了。
  “众长老。”一开口，是干哑得仿佛瓦砾摩擦的声音。
  龙王觉得自己五官反应延迟，整个世界都跟他隔了层纱似的不真切。
  “陛下。”百十来个长老围过去，“我们先给您治疗吧。”
  “不用了。”龙王摇头，他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
  爆炸的力量实在太强。他身受重伤，本命剑在抵挡最初的爆炸时已经碎了。
  此时头昏脑胀，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去人事不醒，吊着一口气全靠王后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然而他还有事情没做完。
  “不要浪费时间了。”
  王后听到这句话身体一僵，用尽全力才把想要把龙王强行拖下去先治疗的想法压下去。
  那不是他想要的。
  因为知道那不是他想要的，于是哪怕再悲恸欲绝，她也只按耐住自己，安静地旁边守着他。
  她说过，她永远总是支持他的。
  不管他想做什么。
  不管她心里有多痛。
  “大长老……”龙王理了理思绪，跟身边一众长老大臣一项项交代各种事情。
  “最近水族各方事故频出，你们注意东边海域污染救助和南边那块……”
  “寒渊那边，多派点人，加大检查的频率……”
  “……”
  “……这座楼里居然有阵法，小阙她可能瞒了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多的东西。你们要小心一点……”
  “至于神女帝阙……”他顿了顿，“以叛族罪论吧。全族逮捕，不必留情。”
  众人皆惊。
  “陛下三思！”
  “父皇！”
  “父皇！”
  帝衍不敢置信的抬头望向自己父皇。叛族罪一出，小妹以前的呕心沥血和牺牲就全被否认和抹掉了。
  他怎么忍心……
  龙王像是没看见帝衍跟众人的反应似的：“……二皇子心性不足，送去寒渊磨砺两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