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茗红着眼圈伺候阿罗进午缮。
  “雪茗，出了什么事吗？”阿罗关切道。
  雪茗摇摇头，不说话。她今天看到杜唐鹤进了相府，那熟悉的翩跹的身影让她的心再一次颤抖起来，杜唐鹤也见到了她，便先朝着她走过来，她躲闪不及，便抑制着自己与杜唐鹤闲聊两句，杜唐鹤说他已经去过家里看过自己的父母和马图，还问她最近可好，她佯装着笑脸回他，自己好得很，心里却酸涩起来，强忍着泪水笑着与杜唐鹤作别，但看到杜唐鹤远去的身影，眼泪便止不住。
  阿罗细细咀嚼着饭食，她抬眼望了望雪茗，道，“上次大师来卜卦，听闻你生辰最合，为什么没有答应呢？”
  “奴才不敢高攀。”雪茗道。
  “是心里有人？”阿罗笑着探问道，她望着雪茗，知道自己猜对了。“似你这般为了他舍弃荣华富贵，真是不容易。”她对面前这个女子有了一种敬意。
  “只可惜……”雪茗听着阿罗的话，心中泛起一丝暖意，“我并非知书达理的小姐，不得与他匹配。”
  “唉，”阿罗叹道，“自古情路多艰难，”她望了望眼前这个相貌并不出众的丫头，“你知道男人需要什么？”
  雪茗歪着头，看着这个曾经青楼里的花魁，她貌比天仙，多少男人为之倾倒，“男人都喜欢似阿罗奶奶这般容貌的美人。”
  阿罗浅笑道，“男人固然看重品貌，也重视门第，然而你只有知道他想要什么才能真正抓住他，或者，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能雪中送炭，他便会依恋于你，而不在乎什么美女如云门第高贵。”
  雪茗似懂非懂，她好奇阿罗这番言论是从哪里得来的，难道书上记载着，还是她自己经历所得呢？那杜唐鹤想要什么呢？她在内心里嘲笑自己，一个丫头能帮助他解决什么燃眉之急呢？
  阿罗也对自己的言论分外吃惊，就她读的书见的事里如何能说出这样的浑话，她笑着摇摇头，继续吃饭。
  “哦，对了，”阿罗似乎想起来什么，“雪茗，你服侍夫人时间长，可知道夫人喜欢些什么？”
  雪茗想了一会儿，道，“夫人不爱金银，若说喜欢什么我也说不好，不过过年时贵青舅爷送了一个玉石做的小算盘，夫人倒是爱不释手。”
  “玉石做的算盘，把玩还好，算起账来怕是不能使用。”阿罗笑道，“倒不曾见夫人拿出来过，莫不是都藏到了金库里？”
  “那倒没有，就在夫人的内室里，贵青舅爷送来的东西夫人都细心收着，不轻易拿来给外人看的。”雪茗话说出口便觉得自己失言，这是将阿罗做了外人看，不知她会怎么想，见阿罗并未在意，她才放心下来。
  “夫人待我不薄，”阿罗说道，“我也该有所表示才是，你说呢？”
  “嗯，夫人确实喜欢阿罗奶奶，连您看过的书都会拿过来看，想知道奶奶喜欢什么。”雪茗附和道。“阿罗奶奶有此心意，夫人肯定会高兴。”
  陆子清猜测朝中必然会有人来查问古州铁营查办情况，但他未曾想过会是程明。程明在晚上到访，只说是不需要惊动旁人，陆子清会意，屏退了下人。
  “陆大人自就任古州，管理有方，陛下得知甚是宽慰，也让程某心中钦佩。”程明拱手作揖。
  “仰赖陛下隆恩，众人用命，方可为百姓谋生计。”陆子清笑道，将下人送上来的点心接过，“时辰已晚，请程大人用些点心。”
  “陆大人曾得太子殿下举荐，更是陛下器重的得力之人，此次委以大人古州知州之重任，是惜才用材之举，并非因是谁的言论，”程明道，“此是陛下之言。”
  “陛下厚爱，下官必鞠躬尽瘁，不负皇恩。”陆子清北向行礼。
  “古州铁营改制进展如何，还望陆大人肯以实情相告。”程明捡起一块点心，尝吃起来。陆子清所述与詹晨所言并无差池。程明听闻笑道，“若程某没有记错，陆大人是永召十年的状元郎，深蒙恩泽赴任古州，自然懂得忠君，宏图未展为母丁忧，更是孝义典范，此次赴任古州才干卓群，世人皆赞，只是，今日闻陆大人之言，程某心中实在忧虑。”
  陆子清心中闪过犹疑，他望着程明，道，“不知程大人忧虑什么？”
  “此次铁营改制从古州着力，陆大人以为是何道理？”程明并不直接作答。
  “陛下器重微臣……”
  未等陆子清说完，程明抬手止住他，道，“陆大人是聪慧明理之人，何必故作糊涂？”他继续道，“古州乃是毗邻京都之重地，按制并不该分封出去，只是当年皇太子早丧，昌隆皇帝并未传位于其他皇子，而是将皇位传给嫡长孙，也就是当今陛下，昌隆爷有意皇叔辅助陛下，故而划了周边封地给王爷们，这，陆大人不是不晓得。”
  陆子清点头，道，“下官……知晓。”
  “既然知晓，”程明敛起笑，道，“陆大人为何为虎作伥？”
  “在下岂敢？”陆大人听闻一惊，跪倒在地。
  “陛下素来知道缮王曾有恩与你，却不知你会如此糊涂，顾念一点恩情，却罔顾国家安危，如此，你何谈忠君报国呢？”
  “程大人，”陆子清抬头，叹息道，“陆某自知有负皇恩，只是……”
  “只是什么？”程明端起茶水，问道。
  “铁营之内乱象横生，若要斩草除根必会伤筋动骨，重症缓治方是上策，倘若动了根本，在下将万死难辞其咎啊！”陆子清心中矛盾，他固然知道为缮王遮掩将备受诟病，却寻不出更好方法。
  程明站起来，拿起书架上一卷图纸，问道，“这是古州图纸罢？”
  “正是，”陆子清起身，结果图纸，平放在桌案上。
  “铁营改制从古州着手，陛下亦是思虑良久。”程明指着古州一片空地，继续道，“若说查处贪腐、返利归民，此皆是铁改之意，然而，当今各王爷据守东南、西南一带，又有缮王封地扼守京都咽喉，其中铁营却如同蒙在鼓中，着实让君心不安，此次铁改虽说要返利于民，陛下也并非定要将王爷们的利益也剥除去，不过是要清楚铁营实情，之后如何照应到皇亲贵族，陛下自有打算。”
  “陛下远见，”陆子清知晓程明来意，道，“陆某身为兆国子民，又蒙受君恩为官一方，自然晓得国泰民安之要义，还请程大人替在下禀明陛下，陆某并非以私废公之徒，若果真有图谋异动之举，定不肯轻纵之。”
  “陆大人真是知礼明义之人，你能如此说，我便不虚此行。”程明笑道，“府上的点心味道甚是可口。”
  不出杜唐鹤所料，当他重返古州后不久，左大人便携他见了王贵青、郑兴郑隆等，几人围坐宴饮，席间大家只字不谈铁营之事。
  “唐鹤，今天带你过来是让你结交几位朋友，”左大人坐在主位上，向杜唐鹤一一介绍王贵青等，“你初来古州，以后若要想有所作为，必定离不开在座各位的帮衬，金相与我相交甚厚，此刻我尚在古州，自然不忘帮你铺好路。”
  杜唐鹤忙起身敬酒，道，“多谢左大人，大人恩德，在下感激不尽。”进而斟酒，敬在座众人，道，“杜某出来乍到，得遇左大人提携，亦仰赖众位扶持，以后还请大人们多多指点。”
  “这是哪里话？”郑兴道，“我们全仰赖着杜大人呢。”郑氏兄弟分外热情，对杜唐鹤大加称赞。而王贵青只是敬了杜唐鹤几杯酒，话语很少。郑兴忙向杜唐鹤解释，“王兄爱妾新丧，杜大人勿怪。”
  杜唐鹤听闻，叹息道，“人有悲欢离合，王大人节哀。”
  王贵青再饮一杯酒，道，“谢杜大人。”
  此之后，杜唐鹤便与这些人有了往来，但唯独不肯喝花酒，几人便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