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剑舞
作者:徒添笔墨      更新:2021-05-04 05:48      字数:2718
  方和展示的是棋技。
  “臣女请来方圆阁的孙星棋姑娘与之对弈,若是落败,只求博得诸位一笑。”方和倒是很洒脱,说完殿中对她不熟悉之人也生了几份好感。
  后自然无不可,孙星棋便入了殿,向上座二人行礼。
  等棋盘摆好,二人便入了座。
  方家家主并未入仕,而是承了族里的族长之位。家主一共有三个儿子,大儿子酷爱下棋,因为同样要继承族里和未来家主之位,是以同样不曾入仕。二儿子并无殊,三儿子正是护卫军的四方官方可止。
  方和作为方家长房长女,深受父亲的熏陶,对棋很有好感,从小接受各大家的教导,最是擅棋。
  方圆阁的名头自不必说,眼下见此二人对弈,众人着实感兴趣。在殿门口正对着上座的地方由宫人们支起一个木架,上面是一个大棋盘,盘面刷着一层糊。
  每当下棋之人落子,在旁的宫人便会记下棋子所在之位,尔后迅速跑到殿门口前,将大号棋子黏在棋盘上。如此,所有人都不必起身便可看见。
  因为是大比,所以二人并非从头开始,而是摆上一副残局,再用投箸来分黑白子。
  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众人大多虽非个中好手,却也看的酣畅淋漓。
  “平局。”礼官仔细数了数棋子,小跑到殿中对座上二人回话道。
  后赞叹了几句,方和也入了座。
  “你便是方圆阁的孙姑娘。”后看着殿中的孙星棋,眼带笑意问道。
  “禀娘娘,民女正是。”孙星棋道。
  “不错。”后点点头,看了眼右侧第一座的青衣女子又对着孙星棋道。“你的棋技确实名副其实,可愿到我司局里教导一番?”
  此言一出,方和的手一顿,她看向低着头的孙星棋,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
  “娘娘如此抬爱民女,实在令民女惶恐。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后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她退下了。
  “臣女左然仪,拜见吾主,吾后。”左然仪走到殿中,很是爽利地单膝跪地行礼。
  “左家的。”上点点头,后亦是示意左然仪起身,嘴里还笑道。“早年左老夫人与我母亲相交甚好,老夫人时常带着你母亲至我父亲府中做客,我还与你母亲有些交情。”
  左然仪起身后站在原地,听见此话,也不出声,在原地浅浅笑着。
  “只是后来……”后看着殿中的女子,眼中露出些许感慨。“终究没了来往。”
  两位老夫人年事已高,早些年便相继离世了。
  “臣女替母亲感激娘娘如此挂心,母亲在家中倒也常常念起娘娘您的。十余年来,每到除夕,她总是让家里下人们提前备着荷花灯,等到子时再放入河中。”
  “这不过是当年我随口提起的祈福小事儿,她竟还记得这些,真是有心了。”后愣了愣后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娘娘,今日臣女与赵家的子语姑娘一同展示才艺。”左然仪抬头看向后道。
  “哦?”后有些惊讶,挑了挑眉看着也起身走到殿中的赵子语。“你二人所示为何?”
  “娘娘不知,臣女自小便不擅长那些深闺细活儿,反倒是刀枪棍棒练出一套。”说到这里,左然仪露出有些尴尬的笑容,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这些东西不适合在今日随意展露,因此臣女想改成剑舞。”
  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向边上的赵子语没有说话。
  “臣女赵子语,拜见吾主,吾后。”赵子语行了一礼,起身后看了看边上的左然仪,自然地接过左然仪的话头笑道。“臣女不才,也没有什么长处,所以前些个时候很是恶补了一首筝曲。只是终究是临时抱佛脚,若叫臣女摆出个大阵仗,一个人在殿中弹曲,怕真要惹人笑话了。”
  “所以你想与然仪一同演奏,好互补不足。”后看着赵子语,颇有些好笑。
  “望娘娘恩准。”二人道。
  后看着低着头地赵子语神色莫名,不过一瞬后又恢复了往日温和的笑容。
  “准了。”
  得了允许后,二人便暂时告退了。宫人们井然有序地摆上用物,表演也开始了。
  赵子语坐在筝前,面色平静,只是双手在琴弦上来回抚摸,时不时因为按压摩擦到弦而发出琴声。
  突然,她的眼神一变,右手在弦上用力一勾,安静的殿上刹时发出极为锐利地声音。
  紧接着一声刀鸣,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阵冷光闪过,待回过神后,便发现一把长剑直直冲往殿中央。
  坐在后面的大家小姐们心中大骇,有几人更是捂住了嘴巴,身后的婢女大多脸色惨白,身子抖如筛糠却不敢动弹。
  只是那剑很快就转了个头,紧接着又是一阵刀鸣声。琴声也随之响起,奏出一起铿锵有力地战曲。
  这时底下的人回过神来,注意到那持剑之刃——正是左然仪。
  众人这才心下了然,莫说那殿中之人,那一旁的张信和也只顾着添茶,连头都没抬一下。
  随着琴声逐渐激烈,左然仪的身形移动也愈加诡变。
  虽然不过是一筝一剑二人,却仿佛将殿中的人们带到了千里之外的边疆。
  在那看似永无光明的黑夜,每一寸土地都被狠绝地冷风肆虐,寸草不生。独留下将死的寒鸦在空中一圈圈盘旋着不肯落下,嘴里还发出最后的嘶吼。
  突然,“咚”地一声,战鼓被用力地敲响。那油尽灯枯地老鸦也终于不甘地结束了生命,如最后一片发黄地树叶汲取完仅有的营养后也不得不从满是空洞的死树上掉落般在空中划出一条直线,却没人注意到它坠落在地后发出的终响。
  战鼓已经敲起,那充满了黑暗和恐惧的一眼望去仿佛没有尽头的大地刹时亮起千万只火把。
  是千军万马!
  战旗在空中划破长空,狠狠地打破风的攻击。战马抬起前蹄发出声声狠历地嘶鸣,已经无法安静地龟缩在角落强装祥和。
  所有的将士举起手中的武器,嘴里都发出吼声——
  战!战!战!
  战鼓响,战旗立,战起!
  所有人都向着前方冲去,那未知的土地被光照亮,插上了标志胜利的战旗宣告着这场盛世的祭典已经开始歌舞。
  随着的,无数地火把在尖刀刺破盔甲,割开血肉的声音中熄灭。
  那是鲜血赐予英雄的祭奠。
  不懂此道之人看过去,只觉得眼花缭乱。虽然知道只是一场剑舞,心中却还是不免被其勾动,只觉得呼吸慢慢沉重,气氛也愈发地紧张。
  突然,剑刺到右侧最前方的一根柱子,剑刃并未能将其刺穿,反倒是折了自己的一半。刀鸣声戛然而止,琴声更是发出一个沉闷的响声。
  火把已经全部熄灭,滔天般的战声也渐渐减少直到消失。
  这块大地重陷黑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没有战鼓激起必死之心的绝地一击;没有战旗挥舞着孤兵驽血的冲锋陷阵;没有失败和胜利;
  连同那千万个生命都失去了存在的证据。
  那些小姐们一愣,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一般,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所措。
  但只过了三息的功夫,左然仪持着断剑缓缓后退,退至殿中后又开始原地起舞,只是舞步凌乱,脸上似笑似哭,万般地失魂落魄。琴声再度响起,却同样变了一个滋味。
  那琴弦像是许久没被人弹起,在无人问津地角落盖上了厚厚的尘埃。倏的又被拨动,便发出了嘶哑凄厉地哀怨。
  是皑皑白雪对沉眠他乡的孤子喃喃细语;是家中老父满脸浊泪滴落在地发出声声呼唤;
  是途径旅客敲动着久未开过的老门吱呀作响——是注视着这一切的黑夜为之发出的哀歌。
  左然仪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般跪倒在地,唯有右手的残剑还死死地抵在地上不肯倒下。筝也发出了最后一个响声,宛若刚开始一般。
  这场剑舞,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