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诀别
作者:
霄冥 更新:2021-05-04 03:48 字数:3566
别墅内柔和的灯光浪漫而温馨,浮夸的装饰和摆设无不彰显着这里的奢华和尊贵。温暖的房间里,壁炉烧着的炭火时而发出劈啪的响声。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大雪依旧漫天纷飞,时而腾空跃起的烟花和这场大雪一样让我久违的心潮澎湃。
充满香氛气味的屋内突然飘来了一阵烤肉的香味,让我敏锐的味觉神经为之一振。乔雨端着两个餐盘堆满笑意,餐盘上热气腾腾,香味迅速让我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和矜持。“什么好吃的?什么?”我离开了美景的落地窗,迫不及待地凑到了餐桌前。乔雨将餐盘搁在桌上,一整块肥瘦相间的牛排被烤得恰到好处,从色香两方面考验着我的定力。我贪婪的眼神和望眼欲穿的表情,都已经落入了乔雨布好的陷阱。他将早已准备好的黑胡椒酱汁在我眼前晃了晃,随后潇洒地手一扬,酱汁慢慢裹住了整块牛排,刺激的胡椒味将它衬托得更加诱人。
我一屁股坐到餐桌前,要不是没有餐具,我估计面前的这块牛排现在早已不健在。乔雨得意地偷笑着,他悠闲地哼着调子,在我期盼的眼神下,泰然自若地做着最后的准备工序。“破”的一声,乔雨拔出了红酒瓶塞,酒香瞬即和牛排的香味交织在一起让我的口水就要决堤。红酒灌入杯中的声音响成一曲美妙的旋律,晶莹的鲜红液体在摇晃的酒杯中闪着宝石般的光泽。
“可以吃啦。”乔雨的这句话我足足等了一个世纪。裹着黑胡椒酱汁的牛肉在我嘴中慢慢化开,乔雨端起酒杯眼带笑意地坐在对面,窗外的烟花爆竹响作一团,这一切让我仿佛置身于幸福的顶端。佳节美景美酒美食和心爱的人相伴,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加完整。
“为了我们这顿特别的年夜饭,cheers!”乔雨的提议很快得到了我的认同,酒杯碰在一起发出叮铃的声响。我轻轻一抿,那闪耀着红宝石光泽液体滑入口中,一股微甜中带着红酒特别的醇香瞬间沁入心间,让我不自觉地发出了满足的赞叹声。我一手摇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一手托着腮凝望着乔雨,酒精作用让我的视线渐渐迷离。乔雨清瘦而俊秀的脸庞慢慢向我靠近,鼻尖相触的那一阵微凉让我哆嗦着退缩了。人与人之间似乎生来就有种距离,有的时候靠得太近了会不自在,就像现在的我们。这种不自在会在分秒之后袭遍周身,让我坐立不安。
“房间里好像有点热。”我起身向窗口走去。“蓉儿。”一个带着磁性的温柔声音脉脉地喊到。一双迷人的眼眸在我转身之际将我牢牢锁住,一只苍劲的大手在我的腰间一使力叫我无处可躲,他本就红润的嘴唇在红酒的滋润下更加鲜红,一种带着诱惑的红,一种让人难以抗拒的红。它像团烈火一般慢慢接近我,耀眼而炙热,让我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湿润,带着红酒醇香的湿润,在我的嘴唇上深情又漫长的一吻。红酒的后劲和热吻的热烈迅速烧上我的脸颊,让我无地自容。乔雨深邃的眼眸牢牢抓着我,让我没有任何逃跑的机会。“蓉儿,你今天真美。”他的话带着迷迭香的幽香让我彻底迷醉。
“唔……”我不知该如何回应,想要推开他,但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怎么都使不上劲。他的脸庞就在我的眼前,我能感受到他急促的鼻息,甚至能数清他修长的睫毛。他的唇又一次在我唇上轻触,接着又一次,然后又一次,从轻柔的浅尝辄止到浓烈的热情似火,每一次都让我的心荡了起来。
乔雨将我轻柔地放倒在地,地上的凉意慢慢侵蚀入我的背脊。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周身游走,随着他亲吻我的节奏时而细水缠绵时而奔腾澎湃。脖子,肩膀,腰间到敏感部位,一处处沦陷失守,我的身体就像酥了一般配合着他,手机在餐桌上剧烈的振动着,发出令人分心的嗡嗡声,但竟然丝毫没有影响乔雨的兴致,他像只失控的野兽一样丝毫没有罢休的意味。
“乔雨。”我试图推开他,但欲火焚身的他抓住了我的双手。手被他抓得生疼,让我忍不住哼了一声,但他依然充耳不闻,开始更加激进地进攻和侵占。此刻的他,他的贪婪和占有欲让我反感厌恶甚至恶心,我多希望此刻我的身上穿着那套小说中的软猬甲,能狠狠地扎痛一下他。手机在安分了片刻后,又一次剧烈的振动,振动将它摔到了地上,摔到了我的身旁。
“乔雨。你疯了!”我用尽周身的气力将他推到一旁,怒吼道。窗外烟花爆竹的声响比之先前更加热闹明显,我捡起手机,它已经停止了振动:第三个未接来电。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人打来的:姐姐。一直以来姐姐都不怎么打我电话,更何况是追魂三连call。正在我狐疑之际,姐姐的电话又来了,我毫不犹豫地接了起来:“喂,姐姐。”我理着自己散乱的头发,故作镇定地接起电话。
“蓉儿,你在哪?老爸……老爸……”电话那头是一片嘈杂声,姐姐的声音颤抖着,一向伶牙俐齿的她结巴地说着。“老爸怎么了?”我隔着电话焦急地吼道。“他……他出事了。”
一阵不祥的感觉迅速在我脑海闪过,我冲出别墅的大门,门外漫天的大雪依旧,我借着时明时暗地烟花,寻找着离开这里的路。身后乔雨的声音不停地想要叫住我:“蓉儿,蓉儿,你去哪?我送你去。”我沿着那条唯一的山路闷头跑着,虽然湿滑的积雪让我举步维艰,虽然这里我不认识也不熟悉,虽然这荒郊野岭不是热闹的市区,虽然在这除夕夜里鲜有人迹。但我只想快点回去,回到老爸的身边,回到家人的身边。
也不知我跑了多远,过了多久,我坐在出租车里粗重地喘着气,双手不断地打着颤。头发上的积雪慢慢化开,顺着发尖流进我的脖子,一路上我不断地劝着自己,告诉自己没事的,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车停在了医院门口,除夕夜的这里门可罗雀,我慢慢往里走去,每一步都能听见我的心。浓重的酒精和消毒水慢慢麻痹了我的嗅觉和神经,我按着自己快要跳出的心一间间病房找寻。一片白色在我眼前浮现,白得很简单也很纯粹,白得让人心乱如麻,白得让人不寒而栗。白色下站着两个熟悉的人影,妈妈趴在姐姐肩上似在抽泣,姐姐脸上挂着泪痕面无表情。我一言不发地走到她们跟前,问到:“老爸呢?”
妈妈转过身去逃避了我的问题,哭得梨花带雨。我又看向姐姐,哀求般地问她:“老爸呢?”她回头看向病床上的那一片白色,眼泪从她的眼眶里涌出,让我的心彻底凉了。
“不,不,不会的。大过年的开什么玩笑。”我一步步向床前走去,洁白的床单正盖着那个人的脸,底下应该是那个人串通着她们精心布置的一场最庸俗的恶作剧。我抓着床单,将它掀开——是他,他安详地躺在那里,就像每次看到他睡着时一样,甚至脸上还挂着笑意。我苦笑一声,推了推他僵硬的手臂:“喂,起来啦,要睡回家睡。”
回应我的是一片沉默,我有些生气了,提高了嗓门在他耳边喊道:“起来了,这恶作剧一点也不好笑。”还是一片沉默,他的沉默得甚至没有任何喘息的声音,而这漫长的沉默终于让我歇斯底里。我使劲摇着他冰凉的身体,咆哮道:“你快起来,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快起来!起来!!!”
一双有力的手将我抓起,一个响亮的声音伴着一阵火辣的痛鞭挞在我的脸上。“老爸已经死了。”姐姐说着冰冷的字眼,冰冷得胜过了窗外的雪,胜过了床上的躯体。
家中荒唐地挂上了老爸的大幅照片,他笑得很美好,就如他一直以来在家中的样子。家中来来往往的一批批人,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要坚强”,“节哀顺便”。在我眼里,这一切只是一场荒诞可笑的闹剧,而他们竟还乐此不疲地尽心表演着。直到一个穿得西装笔挺的人的出现,他捧着一盒物件来到老爸的遗像前,礼貌地鞠着躬,又走到我们身前。他低沉的声音里充满着哀伤和惋惜:“老傅是个好同志,这次的意外我们很遗憾,这是他留在办公室里的东西,现在归还给你们,希望你们节哀顺便。”
他将那盒物件交到了我的手里,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物件,而今却成了他的遗物。盒子里一处泛黄的书页,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将它抽了出来,起皱的封面上是一个明媚动人年华正好的少女。她一袭白衣在风中猎猎而舞,她笑靥如花地握着一根绿玉杖,贝齿轻咬着红唇。是那本小时候我看过的漫画——《射雕英雄传》,我轻抚着封面上那道用胶带补好的裂痕将它捧在心间。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上面是我曾经鼓励老爸的字句:“老爸加油!蓉儿永远爱你!“而在它的下面赫然多了另外一行字句,字体那么的苍劲有力,就像老爸的那双大手,只是此刻它像是掐住了我,让我窒息。“对不起,蓉儿,原谅我,老爸永远爱你。”
悲伤像一颗原子弹一般在我胸膛炸裂,让我痛得难以呼吸。我夺门而出,跑到了小区的河边,那里还回荡着我们往昔的话语:“蓉儿难道不知道吗?做一个女侠可是要承受很多委屈的呢。”“老爸,蓉儿长大了也做一名女侠,好不好?”这时我才知道他已经彻底地离我远去,再也没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陪在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一只粗糙的大手为我抹去眼泪;再也没有一个人推着眼镜鼓励我;再也没有一个人让我亲切地唤他“老爸”。而我却没能好好理解他的心,没能好好地和他促膝长谈,甚至都没能好好地跟他说声再见。
眼泪点点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打湿了老爸留下的字迹。那些字迹那么的苍劲有力,就像老爸的那双大手,只是此刻它像是掐住了我,让我窒息。我拼命捶打着胸口,对着小河椎心饮泣地哭喊:“老爸,对不起!老爸,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