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孤云落雪      更新:2021-05-04 01:59      字数:2103
  他用胳膊撑着,越过歪扭着倒在泥土中的树干。
  树干上套着麻绳,旁边靠着几十位气喘吁吁正在休息的骑士,后面还有一条歪歪扭扭的泥土凹陷的痕迹。
  洛佩斯认得这株老树。它曾在教堂前扎根生长,并且至少陪伴教堂度过数十个年头。在夏季时,还常为前来探险的孩童提供阴荫。
  但现在看来,它似乎没能取得教堂新任主人的欢心。
  洛佩斯收回目光,跟在海斯身后,注视他用力推开教堂简陋修缮的里石门,向里走去。
  这个教堂拥有阿尔特斯西部教堂独有的浓厚设计风格,抛开最上方的阁楼不算,教堂主要有三层。这在满是低矮木屋的西维尔镇绝对算得上最引人注目的建筑。
  不过它也并没有因此摆脱牧师撤离后被废弃的命运。
  倒也不是没有人打过这个华贵教堂的主意,但显然那些光抿骑士更会把握时机。
  “看来纳尔塞这家伙是不准备跟这些破石头一起来次虔诚祈祷咯。”
  海斯环顾一圈四周,蛛网与青苔已经全部不见影子。本来充斥着整个大厅用来纪念与歌颂的雕像此刻已全被打碎,正等待清理。
  “他最好还记的怎么祈祷。”艾德文娜抬起手掌在鼻前用了挥了挥,驱赶弥散的尘土。
  “你总不能叫他一直过那种把烤蜘蛛当下酒菜的日子。”海斯噘着嘴,哈哈干笑起来。他不想让洛佩斯看到她们两个无休无止的争吵。
  “好了。赶紧走吧,海斯。”艾德文娜迈上楼梯,扶着楼梯的扶手向上走。她脚下木板因为承载重量而不停发出吱嘎的声响小幅度上下摆动,但似乎还算坚固。
  “大人!”楼梯前的女侍面对他们,稍稍低下头,露出笑容:“纳尔塞公爵在走廊最里面的房间等待。”
  她说着,抬起胳膊指向房间的方向。
  “再去多准备些酒。”海斯用力呼出压在胸膛里沉闷。
  他思索着,不知该如何让他最亲爱的女儿与这个倔强的女婿重归于好。他做出过努力,但都无疾而终。十几年的时光已经消逝,不论是何种决定也早该被时光埋葬。
  对于他这个固执的糟老头子来说,可再没什么可期待的事情。
  海斯加快步伐,抢在艾德文娜前面推开木门。
  “该死的,看来你没少背着我独享美酒,纳尔塞!”
  他迈过门开,然后笑了起来,空旷的教堂大厅满是他笑声的回音。
  “曙光常在,老头子!”
  纳尔塞把目光从徐徐燃烧的蜡烛上移开,然后站起身,越过堆满美食与烈酒的长桌。
  他向他们走来,但走到一半时停下脚步。他注视洛佩斯,用力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他靠着椅子,想要继续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摆摆手:“哦,该死的,快坐吧。给你们留着位子呢。”
  “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纳尔塞。这种时候你倒是知道羞愧了。”艾德文娜露出不屑的笑容。
  “哦,艾德文娜,给他们两个留些时间。”海斯握住艾德文娜的胳膊:“不论如何,他都与你一样爱洛佩斯。”
  “洛佩斯只是该为拥有这样的舅舅感到不幸。”艾德文娜撇过脸:“好吧,我才不愿意在这里扮演怪物。”
  “不论如何,那是你们的事情。”艾德文娜用力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即便海斯在拖她过来时再三请求她千万不要这么做。
  “艾德文娜……”海斯站起身,他想要追出去,但最后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没关系,老头子。”纳尔塞摇摇头,似乎毫不在意。
  他拉开身旁的椅子,又倒上一杯酒:“在讨论亨得利卡那妓女的时候我们可没这么见外,洛佩斯。”
  “我只是在想……”洛佩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坐向椅子:“当时那车龙尾草真该要你二十银币。”
  “哦,这来自侄子的爱可还真够热烈的。”纳尔塞抬起酒杯畅快的一饮而尽。然后把胳膊拄在长桌上,另一只手悠闲的向杯子里倾倒起烈酒。
  但在一阵短暂的沉寂后,他还是无法抑制自己,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你已经长大,洛佩斯。”
  纳尔塞嘴唇半张,但没再吐出词语。只是摇摇头,又把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我想说……我只是想说……”
  他转过头注视他的眼睛,最后鼓起勇气:“我很抱歉,洛佩斯。还有,我希望你能够来帮我。”
  “这场战争我已经独自征战太久!”
  “但你……”纳尔塞注视伸来的酒杯,因此低下头露出笑容:“好吧!不论如何,干杯,洛佩斯!”
  “干杯!”
  纳尔塞的嘴角止不住的微笑,热辣的酒也变得甘甜。这一杯酒,这一杯该死的酒,一定是他这半生喝的最爽的一杯。
  他把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好像所有的沉重都在这一刻顺着酒杯释放。
  “我还真想陪你一起去卖龙尾草。”纳尔塞靠向椅子:“也许咱俩可以四六分成,只要给我留些银币去妓院照顾那些可怜的女士。”
  他揉揉鼻子,坐直身子,抬手给洛佩斯倒满酒,然后把剩下的全部倒进自己的杯子里。溢出的酒水顺着桌角向下滴落。
  “我们谈些正事,洛佩斯。”
  “在你前往库特勒山脉时,我与艾德文娜谈过。”纳尔塞拍拍他的肩膀:“即便大部分时间都是争吵。”
  他露出苦涩的神情,稍纵即逝:“艾德文娜想让你安安稳稳在西维尔镇生活,然后娶一位漂亮的姑娘。”
  “哦,对,对,克劳迪亚,克劳迪亚。”
  纳尔塞注视眼前的面包:“艾德文娜还跟我说,镇子北面路易斯家的克劳迪亚对你爱慕许久。”
  他没有挪开目光:“但关于我们的战争,就只会充斥鲜血与艰辛。”
  “我终将逝去,洛佩斯。不论是伴着信念与荣耀沉眠,还是只剩下泥土充斥的黑暗。”他拍拍他的肩膀:“但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那是我背负半生沉重获得选择,但我仍旧庆幸,庆幸半生漂泊,也为你争夺来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