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
作者:蒋仉      更新:2021-05-03 20:19      字数:5115
  仉柔读了真宗的《励学篇》,方知皇上爱重学士,历来文采飞扬之人多能平步青云。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皇帝在前朝批阅奏折,与朝臣们商议国家大事,要知道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就不能只在京中体察民情,须得留意地方乡情。
  皇上的仪仗队伍一大波人马,出宫去往各路体察民情,自由各路转运使迎接圣驾。
  圣驾驻于平江府,皇帝在洞庭山赋诗,“四灵之长惟虬龙,虬龙变化故难同。三茅福地群仙宅,灵物潜形在此中。池内仙人驯扰得,至今隐现谁能测。乘云蠢动独标奇,行雨嘉生皆荷力。常人竞取暂从心,才出山楹兮无处寻。中使勤求深有意,欲献明庭兮陈上瑞。初献一龙朝魏阙,偶挹二龙离洞穴。人心龙心若符契,一人一住何神异。我睹真龙幸不惊,至诚祝龙龙好听。但祈风雨年年顺,庶使仓箱处处盈。”
  只见洞庭山风光迤逦。秋夜是最晴朗的,秋月是最皎洁的,秋水是最平静的。这次来观赏洞庭山的风光,正是在一个清秋月夜,而且是水面无风的时候。可以想象,呈现在他面前的,会是怎样一片宁静、和谐的湖光月色了。所以他情不自禁地说:这未磨的镜面,平而不滑,明而不亮,朦朦胧胧,此时月夜湖光,真是恰到好处。众人又将视线移向远方:洞庭湖心,青山一点,那就像是自古闻名的君山了。这么苍翠,这么小巧,蹲在皓月清辉的水面上,正好似白银盘里的一只小青螺。
  “平江府距我国都东京,须得四五日脚程,全不似东京一片非凡景象,更多了几分清爽天然。”皇帝生在皇城,自然不知外面的山水是何等秀丽,纯朴的方土人情,一山一水,似乎都有人的情感,总叫人亲近,或远观,或近视,令人心驰神往,流连忘返。
  寇准府上,皇后来访,府上的奴才们却说寇家不在府里。寇府里的丫头打扮倒是清秀。
  满池的荷花,再看亭名,“鹊规亭”。寇准正与与青年男子下棋,此番景色,好不快活惬意。
  “大人,皇后来了。”寇准一顿,茶水洒在了衣裳上,胡乱理了理拜道:“臣寇准恭迎皇后娘娘。”仉柔过去石椅上坐了下来,寇准跪让,“大人快去换身衣裳再过来吧。”仉柔请他起来。寇准站了起来,这茶水洒在哪里不好,偏生洒在了那处,好不叫人笑话。
  “这位相公本宫从未见过,不知相公是寇家什么人?”不过一会子的时间,寇准也过来了,“娘娘不要见怪,这位相公不会说话,可耳朵可机灵着呢!”难怪仉柔问他什么,他也只是比划。
  “不知娘娘今日来找微臣所为何事?”寇准问道,仉柔问道:“本宫尚有一事不明,特来请教大人您。”欸,“不敢,娘娘折煞微臣了。娘娘请说就是。”“听说皇上当年为了收纳策书,特意命人修建了琅環宫,若是大人得空,便陪本宫去瞧瞧吧!”她在宫里也没什么大事,不如多看些书,总是好的。却也不急在今日,皇帝什么时候回来也未知晓,总不能让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受这深宫寂寞之苦啊。
  “满池的荷花本该在夏日里盛开,如今深秋依旧盛开,乱了时节气候。”仉柔不过随口一言,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娘娘觉得这荷花开的时节不对,那么微臣也觉得,这人呐,就如荷花一般,当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不该想旁逸斜出。”寇准很是明白她的意思,看这棋台乃以大理石精心雕刻,高一尺五寸,阔二尺五寸,空中以贮棋合,四围为阑,沉色局面,牙栅为界,外以梨花木檀,数匝缘饰,又以降真香刻水浪加金镇,浪头填银,芬芳袭人。
  此日夜间,寇准来此,月色朦胧如醉,明星映照,点点星动闪烁着,他真实的眼神,点点星动敞开了他寂寞的胸襟。女子戏水摘莲之美,倒不妨今夜就让他也来戏水摘莲。
  仉柔胆子不小,见寇准宅邸清简,除了那鹊规亭勉强入眼以后,便再没什么可以看的了,便自行其是,使人匠心雕刻名人诗作,一板一眼,都不敢马虎。
  后堂北向为“威明堂”,再进了几分,旧圃之胜,清凉之台,游息之亭,微步之径,平洼浅栏,秀丽芳草。实在是:万鸿斜日赛田魂,新宇练琴绿杨柳,蚕燕尤傍晚虹桥,山川青空半天月。鹊规青溪尽白云,时有落花书堂柳。
  皇上回宫。“臣妾等恭迎皇上回宫。”皇后携众妃叩首恭迎圣驾还朝。皇帝自也是最先扶了皇后起来,“外头冷,快随朕进去吧!”好温暖的一双手,仉柔看着他的眼睛,比从前更多了几分稳重。
  “皇后,很好。”皇帝与皇后如今的互相尊重,已超越了夫妻情分,更多的是陪伴与分享。“这次出宫,朕看到了不少花样,宫里头没有的,咱们宫外却应有尽有,是朕有福啊!”皇帝看见别的嫔妃都有说有笑的,倒是索人不曾言语,“索贵妃,你怎么不说话?”皇帝的轻言细语唤回了她,她道:“臣妾见皇上与姐姐夫妻恩爱和顺,一时失神错落,还请皇上恕罪。”皇帝的意思是,人之常情,何罪之有。“朕只觉爱妃赤子心肠,何罪之有啊?”皇帝有心多待她一分,仉柔也想着,“皇上也累了,且去歇了吧!”
  看着皇帝躺在自己的床上,仉柔便踏实了,这张脸,这个人,她不愿拱手让人。
  梁氏刚回到宫中,发了一通脾气,谁知皇帝竟悄然而至,“索人这个贱人,媚惑皇上,本宫瞧着她那狐媚劲儿就觉得生气。”苏元在外头欲言,皇帝作了手势不虚他说话,皇帝怕是看这门前的两株桂花有些碍眼,便小声吩咐苏元道:“明儿将这两株桂花抬走,再命内务局搬来两株常青树,以示岁岁长青。”苏元哪里不晓得皇帝的意思,只管领了他的差事去办就是。
  “皇上驾到。”皇帝允他说话了,苏元便引了皇帝进屋,梁妃闻得,开门恭迎,“皇上万福。”礼数倒是不敢忘,皇帝自己就进去了,梁妃伸着手本想等皇帝拉她起来,谁知皇帝待她全然与皇后不同,像是故意冷落。
  梁妃正要坐下,便听皇帝说道:“朕还未进门,便听你唠叨了半天。”梁妃哪里还敢落座呀,诚惶诚恐,此刻倒真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一点儿马虎,“皇上恕罪,臣妾没有。”还不忘去打量皇帝,目光闪烁,皇帝自是知道她的这些小心思,“苏元,方才你听得一句什么?”皇帝笑着问了苏元一句,梁妃心里更是不痛快了,苏元就这样被皇帝唤了进来,听他道:“奴才仿佛听到皇后动用国库为寇家私建府宅。”皇帝也还是拉了她的手,却没有温度,反叫她觉得心内不安,想要挣脱开来,皇帝感受到她的挣扎,握的更紧了,她本就跪着,身子也被无情的拉向前曲着,皇帝道:“你陪伴朕多年,朕不想也不愿看到你梁氏一族如此落魄。”唿,皇帝长长吐了一口气,“苏元,剥去她的贵妃制服,冷宫安置。”放开她这双手,苏元虽是太监,既得了皇帝吩咐,他如何不遵皇命,活生生剥去她的制服,只留得单薄的寝衣,“倒难为你穿得这样艳丽,只是朕无心赏花,至于你的美貌,朕无心贪恋。”就这样,皇帝干脆利索的走人,却也留下了一口刀子挥之不去。
  不用梁氏多此一举,皇后不日便将自己所做的事一一向皇帝交代,却不想皇后此举大有深意。
  “我只是可怜了梁妃,被无情打入冷宫,还自以为办了一件好事。”仉柔还真有几分惋惜,可怜这个女人。“娘娘圣明,梁妃愚蠢,不知娘娘用心,不过也算成全了她,免得在后宫中失了理智,坏了规矩,娘娘到时候便不好收拾了。”竹若看得透透儿的,仉柔身边也需要她这样的人。
  既然寇府焕然一新,皇帝自然是要去瞧个究竟了。可是当皇帝瞧完了以后,将所见所得整合出来,在脑间浮现的画面却是这样:秦中岁云暮,大雪满皇州。雪中退朝者,朱紫尽公侯。贵有风雪兴,富无饥寒忧。所营为第宅,所务在追游。朱轮车马客,红烛歌舞楼。欢酣促密坐,醉暖脱重裘。秋官为主人,廷尉居上头。日中为一乐,夜半不能休。岂知阌乡狱,中有冻死囚。这些图雕深沉,皇帝退了一步,寇准还未来得及闪开便同皇帝一同倒下,幸而四处都是草地一片,才不至于伤着哪儿,皇帝与寇准也只得苦笑了。
  “不只寇府建了这些,朕还想在朝中几位重臣之中挑选几位,仍找人雕刻安置,柔儿以为如何?”皇后为皇帝研磨,皇帝批阅奏折。
  仉柔柔和平静地说道:“皇上喜欢就好。只是,臣妾如何能动得国库,这样大动干戈,明目张胆?这些银两不过是臣妾从前带进宫里的。”皇帝知道了,也就放下手中的折子,也不再让她研磨,暖暖地拉着她的手,过来炕上坐下,宠溺的看着她,“你的心意朕全然明白了,这些年你从未穿得十分艳丽,和宫里的老太妃们一样,穿着黑青色的衣裳。”皇帝看着她的花容月貌,“娇妻如此,却打扮老成,明日换得一身喜庆的衣裳,与朕出宫一趟,如何?”仉柔就这样躺在他的怀里,无忧无虑,仿佛一切如过眼云烟,失去的太多,得到的也太多,周而复始,找不到原点,更找不到终点,她不用想得太遥远,也不用想得太重,她身上何须背负太多包袱,在夜里放下来也是明智的选择。
  苏元引着皇帝等人进了丁谓府上。只见仉柔以身紫衣锦云,跟在皇帝身后,丁谓携全家老小前来请安,“臣丁谓请皇上皇后万安。”皇帝请他们起来,“皇上请到堂中去落座。”丁谓便在前头带路。
  这丁谓府上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古画古物真是不少,“早就听说丁家府邸堂皇如天宫,百闻不如一见,如今只觉得胜过天宫百倍。”仉柔这样夸赞,倒叫丁谓有些不知所措,“娘娘谬赞了,皇上皇后光临,寒舍才有了些许生气。”皇后看了皇帝一言,又说了一句,“丁大人这样谦卑,真叫本宫无地自容了。本宫并未觉得大人府上尽为阴柔之气,反而阳刚之气盛望。”丁谓大惊失色,“娘娘,您……”此时他若是气急败坏,险些恼羞成怒,失了理智,那就不好办了,索性不与她计较言说,平白受气。
  “丁家宽宏大量,所谓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以君子之腹度小女子之心,苦也!”仉柔这话说到皇帝心底里去了,有她这句话,那后头的事就好办了许多。
  “臣妾也是偶然在琅環宫翻阅古史书册,无意阅得一文,所以有了主意。”仉柔对他也实在无需隐瞒,便全盘托出了也好,省得以后再有人乱嚼舌根,她也好一并发作,她也不是一味让人欺负践踏的。
  “丁家与寇家分廷抗争,如今朝堂之上分为两党,朕实在力不足心,许多事还是皇后帮朕拿捏,才得以解决。”丁谓听完皇上的意思,那就是有意让皇后干预朝政,处理国家大事,他是何等聪明人,不过他只随了自己的心怎么想便怎么去做,无关其他,这也算得他的一大好处吧。
  如今一眨眼,又是一个冬日里了。各宫都折了许多梅花插瓶,或放在窗前,或放在架上,一进门就能看见,显眼得很。
  铭敬殿,宫女们都忙着摧梅折枝,太监们都忙着扫地除雪。
  “娘娘喜欢梅花,今年的梅花比往年开的还要好,娘娘也去采一些,就当为来年积福积愿才好呢。”竹若果然想得周到。
  只是看着宫女们手都冻紫了,便忙叫她们进来烤烤火,“手都冻成这样了。”仉柔把她们叫进了宫里,“快伸出手来,屋里暖和多了。”皇后对她们的关怀,宫人们受宠若惊,竟还有宫女拿此打趣道:“从前总听宫里的老嬷嬷们说,皇后是一宫主位,地位如何,胸襟如何,什么凶神恶煞,什么城府算计。如今见了咱们娘娘,奴婢只觉得那些流言不攻自破。”“就是。咱们娘娘这样谦和,待人真诚友好,咱们与娘娘很是亲近呢!”一屋子的欢声笑语,祥和一片。
  梅花上的雪水渐渐融化了,待到夜间有凝结成冰,当真是香中别有韵。
  除夕夜宴,集英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娘娘怎么不去侍宴呢?皇后娘娘已经差人过来三四回了,就连皇上也派人来请过一次!”索人哪里想去?唿,“去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在宫里好好理一理这下无端线头。”宫女又说,“宫里的烟花一年比一年热闹,小主,您就去看看吧!”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一年到头也没个好日子过,如今好不容易除夕这几日,总盼着能热热闹闹地过个年,却教自家主子坏了情致,好没意思。索人大约也看透了她们的心思,“你们去吧,早些回来就是。”宫女们高高兴兴地,随便拾掇拾掇就要出去了,索人又说了一句,“这烟火年年都在放,即便放得再好,可这除岁的味道真真是一点都找不到了。”她思念远方的家人,就算她们只是一个宫女,他们是一个奴才,却也有七情六欲,也知道思念父母亲族,几个宫女本还想着高高兴兴的出去看烟火,被自家主子这样一提,也无心去看了。“奴婢不去了。”一个宫女这么说了,别的宫女们也都应和着说不过去了,“奴婢们就这样陪着小主过年,与小主一起闹元宵。”是啊,就这样陪伴着,便已经很好了。
  “本宫记得先帝在时,曾赐予皇后金缕衣一件,当年皇后一舞惊鸿,臣妾亦是如醉如痴,难怪皇上会对皇后念念不忘呢!”曹贵妃之语不知是无心而出还是有意为之呢?
  仉柔知道在这样的大日子里,难免会有人无事找事,既然她不识时务,那皇后也不必轻纵了她。皇后一举一动彰显贵气。“曹贵妃,歌舞之盛,若无琴艺相奏,实在扫了雅兴,朕记得你初次见朕时,琴音乃是一绝。”皇帝弦外之音便是要她好好懂点后宫的规矩了,“若是好,朕重重有赏,若是使一人觉得不好,朕便罚你守岁一晚,便在你宫里守岁即可,诸位爱妃以为如何?”曹贵妃听得一愣一愣的,自然心里暗自高兴的怕也不少,又何须个个都要描述一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