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地下室里，安娜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一边整理查德之前的供词一边问道。
  差不多一个半月前，安娜用黑光宝石将查德“复活”，这段时间以来查德一直保持着这个形态，面对安娜不断地诘问。
  对面安娜这个早已没有任何新意的问题，查德不回答，黑光宝石的力量在减弱，他变得非常虚弱。
  “……”沉默了一会儿，安娜终于抬起头来，“我们不该是这样的，哥哥。”
  查德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我现在依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伤我？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安娜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板，“在这个家里，我最爱的人除了父母，就是你了，查德，可你为什么要欺骗我？”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欺骗你。”
  一阵难熬的沉默后，查德终于开口了，“我只是想要保护你。你不知道你身体里的东西有多危险。”
  “但是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处理好自己的事。”安娜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面前罐子上那个人头。
  “因为我想要保护你。”
  “听起来真像是敷衍。”安娜冷冷的说。
  “我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吧？以现在这个状态。我能感觉到，那维持我生命的力量在削弱。”查德忽然开口。
  “还有半个月。”安娜回答道。
  因为地下室没有时间也没有对外的窗口，所以查德并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
  “只有半个月了么？”查德眼睑微微下垂。
  “你和那个摩勒家的男人，发展的怎么样了？”查德又问。
  “挺好，他对我很好，我也很爱他。”安娜的回答满是敷衍。
  “那就好。”查德似乎想说些什么，良久。
  似乎在某种艰难的思想斗争中获胜，查德开口：“小心那个男人。露西亚。”
  “谁？”安娜愣住，然后露出讥笑的神情，“你想说什么？”
  “他比你想象的要危险的多。露西亚。我之所以瞒着你，是因为我知道你什么都会对他说，我不能保证他不会伤害你。”
  “不要相信摩勒家的男人，他们永远不会真正爱任何一个女人，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们可以出卖任何东西。”查德语速越来越快，而且逐渐有些口齿不清。
  “你想要说什么？”安娜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你的身体曾经有……“声音戛然而止。
  安娜抬起头来，原本只剩一个头的查德现在变的更恐怖，罐子里黑色的液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他的脑袋，并且开始从鼻子与嘴巴涌出，而眼球在这里起到一个活塞的作用，只有黑色的眼泪留下。
  “查德！”安娜跳起来，伸手去抓查德的脑袋。
  “不要过来，去告诉博韦纳，帝都有……”
  那已经开始融化的脑袋只来得及说出半句话就炸裂开来，飞溅的汁液却忽然悬停在空中，然后又返回罐子中。
  罐子里黑色的液体在脑袋融化后开始沸腾，涌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就像是在烤一块腐肉。
  只是轻微嗅到这奇怪的气味安娜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并没有过多迟疑，安娜转身离开地下室，将这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次打开的门锁上。
  当查德再次睁开眼睛时，所处的是一片黑色的空间。
  空无一物，只有不远处有一个男人坐在一张椅子上。
  “你不该提到我的名字的。”
  周立抬起头来，看着查德。
  感知到查德提到自己的周立强行杀死了那个由黑光宝石维持的身体，并在死前接管查德的身体让安娜来找自己。
  而这里并不是一个真的空间，只是类似于幻境或者精神世界，查德违背了和周立的约定，所以被周立召唤和问责。
  “但她是我的妹妹，我不可能放任她就这么栽在你的手里。”
  “你已经不再是人了，人族的一切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同样，她也和你毫无瓜葛，你们最重要的血缘关系已经被你现在的身体所消化。”周立靠在椅背上，盯着查德。
  查德一言不发，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狡辩，也是对自己尊严的践踏。
  当初周立从地下室带走的可不仅仅是安娜和她身体里的那株植物，还有一个刚死之人的灵魂。
  毕竟对于一个死者来说，发现查德的灵魂特异之处太简单了，于是一笔交易就此达成：周立将那株植物交给查德，而作为代价，查德要接受来自周立的一部分灵魂。
  这当然是诈骗——查德不知道接受来自周立的部分灵魂意味着在空白的灵魂契约上签字，而另一端可以随意填写不平等条约。
  周立选择将异种植物交给查德，是因为再没有什么东西压制的话这玩意儿就要长出来了，在离开身体后这株植物开始慌乱并且变得活跃，似乎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握在手心。
  而查德作为这植物的一部分可以安抚它，不至于在帝都的上城区长出一株巨大的古神仆从。
  周立和查德的约定则属于额外内容，周立不伤害安诺家，并在必要时候保全安诺家的嫡系子嗣，作为报酬，查德会听从周立的命令，并且对所知道的一切保密。
  良久，周立弯曲手指，指节轻轻叩击扶手，然后说道。
  “这是第一次，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以示惩戒。但是我的仁慈有限，你知道的，能迅速让你强大起来的方法。”
  查德猛然抬起头：“你想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提醒你罢了。”周立露出一丝轻笑。
  “你是在威胁我。”查德愤怒的向前踏出一步，不出意外，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和博韦纳的距离都没有缩短。
  “只是陈述事实。”周立说完后就挥了下手，查德眼前渐渐灰暗。
  当查德再次清醒时，他已经恢复了城堡中植物的身体，此时正是深夜。
  花苞破裂，一具成人大小的婴儿身体混着羊水流出。
  “这该死的……”查德咬紧嘴巴，提醒自己祸从口出，“混蛋！”
  摇摇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查德就这样坐在地上，一股可怕的疼痛传来。
  没有确切地点，比万蚁蚀骨更可怕，一种神秘的力量激活了所有痛觉神经，这是最纯正的痛苦，也是生物能体会的极限。
  查德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和扭曲着，他想起了博韦纳说的：“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
  兽人境内。
  “这里发生了什么？”
  弗贝尔半蹲下来，轻轻握住一名已经骨瘦如柴的老兽人的手，那名兽人看见弗贝尔身上的祭祀袍，愤怒而无力的甩开手。
  “是瘟疫，几个月前，从军队里传出来的。”弗贝尔身后，一名祭司说道，同时偷偷瞧着不远处黑着脸的大祭司。
  “那时候我们的军队刚刚从大火山处返回，有人说是战神殿的血之瘟疫引发的，所以……”
  “胡说，血之瘟疫只是名字有瘟疫，一个纯粹的破坏魔法而已”弗贝尔反驳道。
  “但是你知道的，我们使用魔法的人很少，大多数人不了解。”那名祭司有些无奈。
  战神知道这段时间里战神殿承受了多大压力，兽人们纷纷指责是战神殿的魔法引发了这场灾难，偏偏当时使用的魔法还有“瘟疫”二字。
  向文盲讲道理是一件很费力的事情，否则兽人也不会有罗格克曼这种东西了，所以现在战神殿已经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这场瘟疫还有越演越烈之势，常见的隔离手段也失去效果，高达一个多月的潜伏期让这些脑子不好使的兽人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