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想，知道是为什么的。”
  听到周昭这样说，柳铭也不继续卖关子，“因为现实。”
  现实？
  周昭微微一愣，柳铭的回答好像没有跑出去她之前预设的圈子，就是因为贪图那一笔钱财
  “怎么说？”
  “对那个时候的我来说，最大的目标应该是什么？
  是复仇，是干掉眼前的仇人。
  想要达到这个目的，我首先，得先活下去，要是我死了，甭管我的意志在怎么坚定，品格再怎么高尚，世间的一切，都再也跟我没关系了。
  我的仇人，她还会因为我的选择而省了一笔钱，省了一个需要提防的敌人，省了一切可能因我而产生的麻烦。
  她会高兴地在我的坟头上跳舞，上天也不会因为我拒绝了敌人的施舍而又丝毫的怜悯。
  这就是现实。
  现实就是我得先活下去，哪怕忍受再大的屈辱，哪怕接受的，是仇人的施舍，也要活下去。”
  柳铭盯着周昭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觉得，钱将军，愿意投降么？”
  周昭呆住了，她又想起，钱经国的会议室里，那些抵抗派吵闹的场景。
  她又想起，一旦钱经国做出决定，那些抵抗派，再也没有发出一句怨言的场景。
  她又想起，自己在钱经国做出决定之后，几次三番闹情绪的场景。
  那让她感到羞愧，又觉得，钱经国的每一个决定，都有深意。
  “他肯定是不愿意投降的，不然，这里也不会成为一片废墟。”
  周昭还是有些放不下以前的事情，她有些不敢面对。
  “是啊，他是不愿意投降的，甚至是愿意以死亡来对妖怪造成最大的伤害。
  可就在爆炸之前，他做了什么呢？
  他投降了，不管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他所忍受的屈辱，都是实实在在的。
  在没有爆炸之前，基地里的每一个人，都相信他已经投降了吧？
  那将是多大的精神压力，你想过没？
  妖怪们的咄咄逼人，以他的自尊心和性格，生生就忍受下来了，你想过没？
  基地里每个人渴望生存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他承担着多大的责任，你想过没？
  他为什么就不能选择直接和妖怪做出最激烈的抵抗，然后弹尽粮绝自爆呢？”
  在和周昭交谈之前，柳铭做了充分的准备。
  手下在和基地里送出来的人有了充分深入的交流，掌握了不少有效的情报。
  有了这些，他才有底气和自信在周昭的面前侃侃而谈。
  “因为现实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
  就像当初的我是一样的，他难道不想冲冠一怒，解决所有的问题么？
  谁都想，可是我们必须依据现实做事，哪怕你会感到憋屈，感到困惑，感到无助。
  他是从全局出发，从最大的利益角度出发，以让更多的人存活下来为最终目标。
  然后，才能够制定出详细的，有价值的计划，帮助基地内部，一大半的人都逃了出来。
  而且逃出来的这批人，都是能够在未来创造更多的，更有效价值的人。”
  看着一脸真诚的柳铭，周昭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来什么反驳的话语。
  固然，精神上的胜利是让人欢欣鼓舞的，可是，现实的利益和前途更加诱人。
  钱经国不光在精神上是一个很丰满的人，在现实的处理事务的手段上，也不缺。
  再次回忆起钱经国的教诲，周昭觉得，至少柳铭所阐述的道理是正确的。
  “是啊，钱叔叔他，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活下来。
  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他。”
  周昭面带回忆，心里却在想着柳铭说这些话的用意。
  和自己跑这么远，一番长篇大论，柳铭也不是很闲的人，一定是有特殊目的的。
  “所以啊，不管是远的，还是近的，都告诉我们一个道理。
  首先，要面对现实。
  不管你的内心有多不愿意，感受到多少的屈辱，现实不会因为你的情绪有一丁点的改变。
  想要真正的改变现实，首先必须要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从实际出发，从最初的问题，从最根本的矛盾出发。
  你觉得呢？”
  现实？
  周昭也不是白给的，柳铭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她不可能一点都察觉不出来。
  现实是什么？
  现实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在柳铭的控制之下，他们现在生活的物资，都是柳铭提供的，他们住的地方周围，还“保护”着一只军队。
  只要柳铭愿意，他随时可以肢解了他们这个组织。
  代价不过就是，柳铭可能没有那么的得人心，他们会有重新组织起来的可能。
  只需要用心防范，在一个组织里东山再起的可能性为零。
  “当然，必须要面对现实，不然一切的想法都只会是空中楼阁。”
  周昭笑了笑，看向柳铭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敬佩。
  不管柳铭的目的如何，至少他的这番话让她对于钱经国，透彻了不少。
  以前总是站在下面，站在钱经国的命令之下，对于整个事件的把控，总是缺少客观的视角。
  柳铭就不一样了，他站在外面，他经历过所有的事情，却没有参与任何的决策。
  “周昭，你想过未来要怎么办么？”
  柳铭开始摊牌。
  “还在思考。”
  薄薄的嘴唇里轻轻地吐出四个字，周昭感觉到一丝屈辱。
  “在现在的这个环境中生存，需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
  我不妨告诉你，因为妖怪们的王的降临，妖怪们开始变得空前团结。
  他们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团伙。
  就跟你们之前在基地里面对的妖怪，性质是一样的。
  但是你们的武器装备，却都在这一场爆炸中损失大半，还没有新的生产线。
  真正能够使用的军事力量，也很有限。
  再有就是吃的东西，现在城市中大部分的残余食物都已经腐朽。
  唯一新鲜的，就是妖怪们的肉。
  只是，在没有一个稳定的居住环境的条件下，是否能够狩猎到足够的食物，会不会饿死人，也是一件值得担心的事情。
  还有，妖怪横行的时代，交通堵塞是常见现象，不知道你对于如何从这里走出去，找到合适的驻扎点，有没有考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