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扑到一半的动作停下来。
  屈着两条大长腿半蹲在地上，面孔离她非常近。
  近得几乎能数清他纤长的睫毛有多少根。
  白芊芊依然提着那只白袋子，冷冷瞪着他。
  少年忽然歪嘴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白芊芊面无表情。
  少年重新坐回沙发。
  捡起地上的杂志，把封面的健美少女抖得哗哗作响。
  “对，你叫白芊芊。”
  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面？在少帅府遇到你之前。”
  白芊芊没说话，一双妖妖的桃花眼里没有任何表情。
  少年继续说道：
  “应该是在上辈子见过。”
  “你上辈子一定欠了我很多钱，所以我这辈子才会一看到就想打你。”
  白芊芊：“……”
  移开目光。
  这人什么意思？
  装出一副陌路人的样子，不记得她了？
  不记得她，之前在闻府一见面还抹她一脸灰？
  正想着，耳边听得那少年说道：“我会算命，能算前世今生，你我有缘，我今天免费给你算一卦如何？”
  说着，就要去牵白芊芊的手。
  白芊芊抬脚朝他踹过去。
  她脚上穿着三寸的小细跟裸色羊皮鞋，是可以当凶器使用的，被踹一下绝对一个血洞。
  纤细脚踝在半空中被一只大手捏住。
  “你敢踢我？”少年眯着眼睛，身上杀气凛冽。
  “放手。”
  “不放！”
  砰的一声闷响——
  白芊芊抡起布袋子朝他身上砸过去。
  粉尘弥漫开来，少年眉眼都被染成淡淡的白。
  布袋子之前居然是用来装面粉的。
  这一砸的力道极大，空气中飘得都是粉尘，呛死人。
  少年的手不自觉松开，白芊芊从容收回自己的脚踝。
  “你……”
  少年气得脸色发青，话都说不出来了。
  深深吐息了一次。
  “好，极好。不想找回闻念了是吧？我回去就弄死他。”
  白芊芊皱眉，“闻念是你抓的？”
  “是我抓得又如何。你要杀了我？”
  白芊芊打量了他两眼，“不是你。”
  “你怎么知道不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就是一种直觉。
  少年暴躁地瞪着她，磨了磨牙，冷森森威胁着：
  “你给我等着，我迟早要把你暴揍一顿。”
  说话间，之前给白芊芊开店门的佝偻老者，提着一壶热茶过来。
  这老者并没有下人恭顺的态度。
  耷拉的三角眼翻了翻，露出一副爱喝不喝的模样。
  “滚！”少年燥郁地喝了一声。
  那老者身体抖了抖，茶壶险些拿不稳。
  方已琛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可是仆人怠慢了贵客？”
  “怠慢，大大的怠慢。”少年拧着眉头，大喇喇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撑开，身上弥漫出浓郁的煞气。
  方已琛道：“客人有何不满？”
  他已经脱掉了围裙，露出清爽的白衬衫和灰黑色工裤来。
  说起来，白芊芊几次见他，他都穿着白色长袍。
  看起来温雅有礼，却总有些不真实的距离感，似乎这人总该存在于发黄的历史画卷里，而不是日光底下。
  倒是衬衫，让他的气质显出几分鲜活。
  少年冷笑起来。
  “方老板，你这店里若是没有活人，那便找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偶出来待客，找个一身阴气的老头子算什么？吓唬我们？”
  方已琛笑，“原来如此。我素日习惯了曾老伺候，倒是没想到会怠慢客人。实在抱歉。”
  说着，亲自斟了两杯茶送到白芊芊和少年面前。
  “就由我来服侍两位吧。可需要什么点心？”
  一直沉默安静的白芊芊开了口。
  “方老板不必忙了。开门见山，我有点小事，想问问方老板能否帮忙。”
  “白小姐请说。”
  白芊芊把脚下的白布袋子解开，双手抓着袋口，把里面的东西咣当当倒出来。
  袋子上首先漫起一层淡淡的白粉尘，略有些呛人。
  但此时此刻，并没有人关注这之前是装什么的袋子。
  方已琛和那沙发上的少年，目光全都落在她倒出来的东西上。
  方已琛眼睛中划过阴戾寒芒，身上的气息也瞬间变得阴冷骇人。
  一闪而逝，仿佛幻觉。
  眨眨眼，面前分明是那位温和端方的方老板。
  “这是，怎么了？”
  他看着地上那一堆，头骨分离，肢体破碎的木头人偶。
  能明显看出来，这个人偶做得很精致。
  五官雕琢精美，关节灵活，代表骨节的木头光滑结实，泛着淡淡光泽。
  只可惜，脑袋已经断裂，断口处木渣参差不齐，像是被人暴力折断的。
  人偶脸上也有数处裂痕。
  一双幽冷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方已琛。
  竟莫名有些委屈的意味。
  白芊芊淡淡答道：“在我家里捡到的。不知怎么坏了，看着怪可惜的，便想找人修一修。”
  方已琛看了她一眼，蹲下去摸了摸人偶的脑袋。
  白芊芊问：“坏成这样，还能修么？”
  “应该可以。”
  “有劳方老板了。”
  “好说。”
  方已琛蹲在地上，把木偶的肢节轻柔捡起来，抱在怀里。
  对两人点点头，“请稍候片刻。”
  宾客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少年双手伸展在沙发上，斜着眼睛朝白芊芊看过去。
  语气带着倨傲和冷冷嘲讽。
  “这人偶是你打坏的？”
  白芊芊：“别瞎说，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少年冷呵，“你连我都敢打，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换做旁人，早已狗头落地。
  静默了一会儿，少年托着腮看过去。
  幽黑的瞳孔中闪烁着细碎金光。
  “说真的。”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很正经的语气，很正经的问话。
  “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小榴芒：“……”
  还没死心呢？
  这是碰瓷式搭讪？还是示弱式搭讪？
  不，这就是不甘心的试探。想看看他现在在佳年心中地位如何。
  为什么，一定要自取其辱？
  虽然柳大人按着眼角，努力做出一副我失忆了，有点难过的样子。
  但身上气息太冷了哎，凛冽的杀气根本压不下去。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好少年啊。
  白芊芊看了他一眼。
  眼神有些复杂，但很快转开视线，依然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