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念暗自后悔。
  这女人虽然长得跟江夏一模一样，但气质实在相差太远了。
  怎么会没认出来？
  江夏中途离开后，换了身衣服回来，问他好不好看，他当时居然没有意识到不妥。
  并不是每个女人都像白芊芊一样，有动不动就换衣服的毛病。
  是他大意了。
  “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匕首上附带了麻药，闻念觉得视线开始晃动，神智有些迷蒙。
  冰凉的触感抚摸着闻念的脸，给他渐渐涣散的神识带去了一点清明。
  冰凉并不是来自于匕首，而是来自于女人的手。
  “你的皮囊不错，兴许主人会喜欢你的。”
  伴随着女人最后的声音，闻念视线黑沉，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
  燕归楼，某处隐秘的暗室里。
  一袭白袍的人偶师端坐在太师椅上，用丝帕仔细擦拭一只两尺高的人偶娃娃。
  男人的手指像玉竹般好看。
  指甲剪得短短的，整齐干净。
  动作之间，悉心体贴，仿佛手下娃娃是他的亲密爱人。
  被他放在膝盖上的人偶娃娃，面容精致，神情冷漠，樱粉色唇瓣带着略微嘲弄的笑意。
  而这只娃娃让引人注目的，就是她那双眼睛。
  黑漆漆的，映着灯盏，幽暗冰冷。
  带着种森森的凉意。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娃娃似乎都在凝视着你，嘴角挂着冷冷的笑，表情嘲讽。
  让人不由自主后背发麻。
  娃娃身上穿着一件很漂亮的黑丝绒长裙。
  只是长裙上不知怎么的，沾染了一片血迹。
  人偶师垂着头，用丝帕不紧不慢地替它擦拭着。
  旁边的木桌上，放着一只陈旧的，镶嵌了铜皮包角的箱子。
  铜皮已经被磨出包浆，这箱子显然已经被用了很多年。
  箱子旁边还有一只小巧的女式珍珠手包。
  手包已经打开，露出一张折叠成心型的桃花笺，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
  不知过了多久，密室的石质暗门吱呀呀被人推开。
  “已琛！闻九那个混蛋人呢？”
  进来的男人一身阴鸷之气，脸上有一道自额头贯穿自嘴角的疤痕，更添几分凶煞。
  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在擦拭娃娃的男人并没有抬头。
  淡淡答道：“在我手里。”
  “快把他交给我。”男人急不可耐。
  若是有第三人在场，一定会认出，此时出现在密室中跟人偶师相会的，并不是别人，
  正是最近几个月在西京闹得满城风雨的，青白帮帮主田思远。
  人偶师依然端坐在太师椅上，依然在擦着娃娃。
  田思远忍不住催促了两遍。
  一道带着凉意的目光朝他看过来。
  田思远吓得一个激灵。
  满肚子的抱怨瞬间咽了下去。
  几分钟后，人偶师合上娃娃的眼睛，把娃娃放回木箱里。
  “闻念，暂时不能给你。我有用。”
  “你……”田思远瞪着牛眼，却不敢跟他争执。
  憋了半天，吐出一句，“这可跟之前说的不一样。”
  “哦，你不满意，不如从我手里抢？”
  田思远干笑起来。
  “别说笑了，谁敢动你的东西？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呐。只是，已琛，你怎么突然对闻念感兴趣了？”
  “你又不喜欢男人，我以为，只有我对闻念感兴趣呢。”
  人偶师看上去心情不错。
  “我对他并没什么兴趣。但我对他的夫人感兴趣。”
  “白芊芊？”
  田思远目光落在木盒子旁边的桃花笺上。
  他刚才就发现这张信纸了，只是不敢看。
  “这是白芊芊给你的？”
  人偶师在田思远的手碰到那封桃花笺之前，把信纸拿开了。
  田思远咧着嘴笑了下，笑容森森然。
  “外面连大街上溜达的狗都知道你是我的男人，这白芊芊居然敢把手伸到你身上来，佩服。”
  他朝人偶师凑近了一点。
  “已琛，等你玩够了，这白芊芊，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我田思远从闻九爷手里把他的娇妻撬过来，做自己媳妇，看看闻九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西京混？哈哈！”
  人偶师横了他一眼。
  “天色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田思远殷勤道。
  “不用。”
  若非亲眼所见，绝不会有人相信，青白帮赫赫有名，嚣张跋扈的田思远，会在另外一个人面前如此做小伏低。
  好像眼前这人才是大佬，而他这个青白帮的帮主，只是个小马仔。
  -
  一日后，闻府。
  白芊芊站在房门外，身后的侍女端着一碗鸡汤。
  两人被闻念的贴身副官拦了下来。
  “怎么回事？我不能进？”
  副官恭敬有礼，却态度坚决。
  “少帅有吩咐，为免夫人担心，不让夫人进去探病。”
  他看了眼鸡汤，“这个可以给我，我帮夫人送进去，少帅一定欢喜。”
  白芊芊一脸忧心忡忡。
  “少帅伤势到底怎么样？流了那么多血，真让人心疼。”
  “夫人不用挂怀，已经请了擅长枪伤的西医和擅长调理的中医过来，都说少帅吉人天相，这次虽然凶险，但已经化险为夷，再无大碍。”
  副官回答得滴水不漏。
  白芊芊依然蹙眉。
  “老夫人那里可怎么交代？她这几天一直忧心忡忡，秋爽斋的法事都没停下来过。”
  副官道：“这件事情，就不必让老夫人知道了。少帅已经吩咐下来，我会亲自去跟老夫人说，少帅临时去了津口，要过几日才回来。”
  “大夫有没有说，少帅这伤，要养多久？”
  “夫人不用忧心，少帅年轻体壮，大约要不了几天，就能出门了。还请夫人保守秘密，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白芊芊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副官了。”
  副官恭恭敬敬看着白芊芊和侍女离开。
  待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他面无表情端起那碗鸡汤一饮而尽。
  对守着房门的士兵吩咐道：
  “都警醒着点，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来。”
  副官沿着长廊离开。
  在闻府中绕过几片亭阁，钻进一间平常基本没什么人进出的库房。
  熟练地打开库房最里面的暗门，走进地道里。
  地下密室里亮着灯。
  一个男人正对着灯影擦拭一把铜制小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