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面无表情，却点了点小脑袋。
  这一点点的小动作，却江让眸底划过一丝惊喜之色，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给她戴上一顶小帽子，牵着她出了门。
  江让和江泠是最后入座的，座位仅次于江城晏，也给了下面人暗示。
  江泠也真就和江让说的一样，不言不语，不闻不问，吃水果就好。
  而江让可就没她这么舒坦了。
  那些心怀鬼胎的姨娘纷纷献礼，他一一礼貌作揖道谢，看似面上都带着慈祥温柔的笑，谁知道心底都在想些什么幺蛾子。
  而那些庶弟们，眼里是分明的不爽和不甘，却又无人敢说出来，都是乖巧地送上自己的礼物，然后乖乖回到座位上。
  最后送礼的是迟来的庶长子江栖。
  做为江城晏的庶长子，江栖也是备受江城晏关注的一个儿子，显然他也是非常争气的，夫子赞绝的成绩，很好的武功底子，为人处世的乖巧，很难让人想象这才是一个还有七个月才七岁的孩子。
  江栖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向江城晏解释道，“回父亲，昨日夫子留了课业，但……”他稚嫩的面上掠过一丝娇憨，“儿子不太懂，故在夫子那里迟了些许才赶来，还望父亲莫怪。”
  而后，江栖面向江让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还望少主莫怪。”
  身为庶子的他，面对江让，自然是连兄长都不可称呼，而一个‘少主’，恰到好处。
  江城晏显然是十分满意的，于是他看向江让，想看他如何回答。
  江让起身，回了一小礼，“读书不可废，祁弟是用功的，但切记不可贪多，今日即是我生辰，祁弟不必如此愧疚，高兴便好。”
  语毕，便见江栖面上一闪而过的恼怒，然而他还不能发作，只能再次行礼，入座。
  江泠瞥了眼江栖低下头默不作声的样子，心道了一句不成火候。
  席上，江城晏看似和江让相处融洽、父子情深的样子，每句话却都带刺、暗含玄机。
  让江泠微微侧目的是，少年清隽的面始终带着疏离温和的笑，明明只是七岁少年郎，面对江城晏刁钻刻薄的问题却对答如流。
  虽然江让那副对待江城晏的态度更像是陌生人，但显然江城晏并不在意这个，对江让满意的程度甚至更高了。
  下席里，十几个妾室见此心思各异。
  江泠两手各捏了一块糕点，左边咬一口，面无表情，右边咬一口，面无表情，得出都不好吃的结论之后把两块糕点都放下，然后再拿起其它糕点。
  江城晏不知为何盯上了她，笑容和蔼，眉目慈祥，“泠儿不喜欢这些吃食吗？”
  那股如毒舌般粘腻的目光令人不适，江泠抬眼冷飕飕地瞥了下江城晏，一句话不说。
  那道目光凉的江城晏浑身一颤，继而紧盯着江泠，像是要看出朵花儿来，可惜最后什么也没看出来。
  恰时，江让举杯敬向江城晏，江城晏温和一笑，正准备举杯也回他，结果旁边江泠抬起细细白白的小手，挡住了江让的胳膊。
  软萌的眸子冷淡地扫过那杯中酒水，江泠又松了手。
  这一系列动作莫名其妙的。
  江城晏是这样想的，只觉得自己这个小女儿越看越诡异，但是……那张愈发能见未来风姿的小脸，倒是有那么一两分可利用的。
  江让目光落在杯中，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到杯子里的酒水被换了——那股浓烈的酒水气息没了。
  和江城晏相敬，抿杯喝下一口，江让眼里掠过一丝讶异，他看向江泠，却见她依旧板着小脸挑糕点。
  杯中酒，成了水。
  只是……
  这可不行，他这位父亲可不希望这杯中只是水呢。
  江让眼底掠过一丝轻柔，随即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就蒙上了一层雾气，他的面色开始苍白，手捂胸口似乎在压抑什么。
  片刻后，那张白皙到近乎透明的小脸上，浮起一片绯红，江让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架势仿若就要咳死去一样，当即骇到了不少人。
  江城晏立刻叫人，江让却挥了挥手，面上温和的笑意不变，刚想说什么，唇边却溢出鲜血。
  江城晏眸子一暗，眼底掠过一丝暗芒，而后叫人将江让送回房，还叫上了几名大夫，自己也亲自跟了上去。
  而江让被人扶起的那一瞬，在原地停住，伸手握住江泠柔软冰冷的手，唇角轻勾，勾起一抹妖冶漂亮的笑，“阿泠，走。”
  刚刚三岁的江泠没防住，被他这么一牵有些不稳，眉头微蹙刚想挣开江让的手，却见江让避开了仆人的搀扶，将她抱了起来。
  少年的身子单薄极了，明明是一吹就倒的样子，却愣是将她抱了起来，脚下趔趄着前行。
  仆人来接抱江泠的手落了个空，而江城晏脸色暗沉的样子更是被江让忽略了个彻底。
  江泠听到少年稚嫩的嗓音在自己耳边，轻柔又坚定道，“阿泠，他们不可碰你……”半晌，他又用极为轻柔的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他们不配。”
  江泠瞥了眼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这弱柳身子。
  您就配了？
  然后江让又贼贱的在江泠耳边悄悄说了句，“阿泠是不是胖了？”
  江泠面无表情，手里头小白光一闪，江让只觉得怀里的小人儿更重了点。
  这一路要不是半路江泠自个儿下来了，估计江让走回去要走到后半夜。
  江让没什么大碍，就被嘱咐了一番好好修养，不可剧烈活动、不可情绪大波动，最后大夫还特意重点道了一句，“不可托举或拿提重物。”
  江让轻轻看了一眼江泠。
  江泠：……滚。
  之后江让就再没抱到过江泠。
  江泠四岁了。
  显然她的生日江家是没人给过的，除了某人。
  江让一大早就起了身，出门去了，而江泠醒了之后就被婢女换上了一身红色小裙子。
  正午当头，江让回来了，身后小厮拎着大包小包。
  就在江让的院子里，就只有江让和江泠两人。
  江泠看着少年解开那大包小包，在院子里布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