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陆强获批赴京城到尖攻局了解情况。
  可能市国安局的申请函中把问题说得十分严峻，尖攻局的领导十分重视，安排局档案馆负责人亲自接待陆强。
  档案馆的负责人叫张曼，是一名40多岁的中年妇女。
  张曼称，局里接到三江方面的申请后非常重视，之所以安排她来接待陆强，是因为她目前是全局之中对档案管理最熟悉的人。
  张曼将涉及927工程的所有档案号清单全部提供给陆强，任由他自由查看，甚至还安排了2名工作人员日常协助陆强——这可能是尖攻局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待遇，毕竟，出现这样的案情也是历史上没有的。
  查完涉及927的档案资料，用了足足一周。
  关于927工程、关于“红权”，档案资料极其详尽，工程涉及的每一批物资、每一笔账目、每一份文件、每一名人员，事无巨细，全都记录在案。但令陆强沮丧的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与孙建军相关的资料信息，一星半点都没有！
  线索断了！陆强几欲崩溃！
  看着陆强无奈的神情，张曼善解人意，道：“查不到线索，局里也很失望，毕竟此案可能关系重大。但陆老师也不要因此太过难过。这样吧，明天是周六，您先别急着回去，我请您吃顿老京味儿的涮羊肉。”
  “真没有想到会一无所获。”陆强勉力笑道：“谢谢张处长，工作上叨扰了一周，您休息时间就更不便打扰您了，我已经定了明天一早的航班回三江。”
  “您不用客气。”张曼道：“其实，提出请您吃涮羊肉的是我家老爷子。”
  陆强奇道：“您家老爷子认识我？”
  张曼笑道：“我家老爷子退休多年了，估计跟您并不识。不过，他听说您在调查927的事情，他很感兴趣，想跟您聊聊。”
  陆强更加奇怪：“您家老爷子也知道927的事情？”
  “我家老爷子是局里的退休老职工，年青时曾经在927工程呆过很长一段时间。”张曼道：“人嘛，年纪大了就怀旧，老想跟人聊聊当年927的事情，可是927不是涉密吗，所以一直都找不到人聊这个话题。听说您是来调查927档案的，他觉得是个聊927话题的好机会，所以就想请您吃顿饭、聊聊天。”
  一来不好驳老人家面子，二来在档案资料外可以听当年人现身说当年事，对于进一步了解927也是有好处的，于是，陆强立即取消了周六回三江的航班机票。
  周六中午，涮羊肉定在水木大学旁的一家老字号。
  陆强早早地就赶到预定的包间里等候。
  11点45分，张曼陪着一位精神健烁的老人进来。
  张曼介绍，这位老人就是她的父亲。
  因为老人十分健谈，三人落座、点菜、开涮，气氛十分融洽。
  老人自我介绍：“我叫张龙，退休前是局里的一名小处长。真正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在927度过的那些岁月。”
  接着，老人谈了927的许多趣闻轶事，大都是档案里查不到的。不过，谈了一个多小时，并没有陆强关心的核心内容。
  终于，趁老人低头吃肉的时候，陆强有机会叉入话题：“老爷子有没有在927听说过一个叫孙建军的人？”
  “孙建军？”张龙抬头望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道：“927工程没有听说过叫孙建军的人。”
  陆强顿时失望。
  “不过……”张龙又想了想：“曾经倒是有过一个叫孙建军的人到927工作过，但他并不是927的人。”
  “真的？”陆强几乎有一种起死回生的错觉：“您真的记得有个叫孙建军的人？”
  张龙再仔细想了想，肯定地点头：“我确定认识一名叫孙建军的人，虽然他在927呆的时间仅仅只有一个月。”
  看着陆强期待的眼神，张龙接着道：“我记得他呆在927的时间是1976年7月至8月，那时，我在927厂医院当院长，负责接待和配合他的工作。”
  “您连他呆过的具体时间都记得？”陆强不敢相信。
  张龙笑道：“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吗？之所以记得那么深，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奇特，他们执行的任务比927的保密级别还要高，而且涉及更前沿的科技领域。结果，刚巧唐山大地震后，他们又迅速撤走了，非常诡异。”
  陆强道：“当时的927居然还有比核技术更前沿的任务？”
  “那并不属于927。”张龙道：“那是独立于927的任务，只是借用927地下工程的隐蔽性和保密水平，从而把任务地点设在那里而已。”
  陆强问道：“那您知道这是一项怎样的任务吗？”
  张龙道：“其实我只是做些外围辅助工作，对这项任务并不能深入了解，不过当时也参加了一些外围的会议，所以我知道那是一项类似于我们现在所谓的人工智能工程。”
  “人工智能工程？”陆强继续问道：“您能说得再仔细一些吗？”
  张龙非常高兴自己的话题能够引起陆强的兴趣，呵呵笑道：“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文件规定的保密期限是20年，所以，你很幸运，对于我来讲，这件事已经脱密了。”
  张龙接着讲：“当时927工程有个叫林泽贤的归国博士身患绝症，命在旦夕。尖攻局的一个神秘课题组决定在他死亡之前将他的大脑取出来，由人工营养液支撑其大脑在体外存活，并通过当时正在试验的一种仪器，测试独立大脑能否与外界进行有效交流，这个项目被称为‘人机交互工程’！该类工程此前已进行过15次，所以对林泽贤的这次测试被称作016号工程。”
  陆强心想：终于与取出大脑有关！
  “那么，测试成功了吗？”陆强问。
  “怎么可能成功嘛，这样的人机交互工程现在都没有听说过有哪个国家成功，更何况那时的技术那么落后。”张龙道：“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测试失败，但是我亲自参与了善后事宜，当年的8月下旬，我从项目组长唐一明手中亲自接过林泽贤的大脑，与他的身体合葬在927地下核工程的一个支洞里。厂里后来追认林泽贤为烈士。”
  张曼插话道：“想想也是不可能成功，要是成功的话，机械战警在中国早就出现了，也等不到好莱坞拍科幻片。”
  陆强道：“想不到，那时的中国居然开展了这么先进的科学试验。”
  听陆强这么讲，张龙微微有些陶醉地道：“那时的我经常都在想，伟大祖国有任何震惊全世界的伟大新成就，我都不会感觉到奇怪，因为，那确实是一个激情燃烧的时代！”
  陆强却只关心与案子有关的线索：“那么，孙建军怎么样了？”
  张龙道：“项目组包括孙建军在内共有6人，葬了林泽贤后，他们于8月底就全部离开了927，从此再没有出现过。至于去了哪里，我就不太清楚了。”
  听到这里，陆强转而问张曼：“张处长，既然这5个人是由尖攻局派出的课题组，是否有可能在其他资料中查找到这5个人的相关信息？”
  张曼道：“927档案中查不到孙建军，相信也查不到其他4人。如果要在927以外的其他资料中查找他们的信息，并不是不可能查到，但是这项工作牵扯面太广，工作量太大，局里肯定不会同意。”
  张龙道：“其实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但我大致记得他们的原单位，其中，孙建军原单位是酉南医院，谭芳芳和郑洪波原单位是西部医院，黄克俭和高玉德原单位是国防信息科技专科大学。至于组长唐一明应该就是尖攻局的人，不过，我调到尖攻局工作后，却一直没有见到过。”
  吃完涮羊肉，陆强已决定暂时不回三江，他立即向罗钢作了情况汇报并请示：一是请市局再向尖攻局专题请示，恳请协助调查上世纪70年代是否有叫唐一明的干部职工，陆强留在京城专项调查此人；二是请罗钢安排专案组立即赴西部医院、国防信息科技专科大学调查张龙提到的课题组其他4名成员。
  罗钢同意陆强的请示事项。
  第二周星期一刚一上班，陆强再次出现在尖攻局，局里仍然安排张曼配合向陆强提供上世纪60年代以来的人事档案记录。
  这一次很顺利，只用了2天时间，陆强查到了一名叫唐一明的干部。资料显示，唐一明1970年至1978年在尖攻局工作，1979年调任山西x县任环保局副局长，其后便无任何资料记录。
  陆强觉得奇怪：“根据人事档案，唐一明当时已经是正团职多年，而山西一个县级部门副职只是副科级，调过去不就是降级了吗，而正常情况下，国家部委的干部调出去不说一定会升级，至少也应该平调吧？”
  张曼道：“那是拨乱反正的特殊性时期，一些在文革期间犯过错误的干部，可能会被降级调整到地方去。”
  从尖攻局出来，陆强一边请示罗钢给山西省公安厅发函恳请协助，一边乘飞机赶往山西。
  在机场候机时，接到分赴国防信息科技专科大学和西部医院调查人员反馈的信息，其中，国防信息科技专科大学的2人均已于90年代末期转地方工作，到地方工作没几年就移民出国了，据说分别去了澳大利亚和美国，其近况不明；西部医院的2人中谭芳芳于2001年失踪，至今下落不明，郑洪波健在，退休在家带外孙，但其拒绝配合调查，矢口否认曾经参与过类似工作，调查组正在通过接触其子女作她的思想工作。
  虽然其他2个组没有取得实质进展，但这4名成员均查有此人，至少从侧面映证了张龙说法的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