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样跟你早已没有关系，你别再想安什么心，人我已经替你杀得够多了，就算我真的死了，也不会再替你做事。”沈凉的口气从来都没像如今这么冰冷过。没有人回答他，连风声都没有，大远处有敲锣打更的声音，显得十分寂静，寂静得诡异。
  没有人在和他说话，可是他却像是听到了答复一样。
  “和‘他’联络？呵，不用。我和‘他’搭档那么久了。那个万岐，我会帮你杀了他的。”
  黑蝴蝶张开翅膀，飞到他面前，离他只有咫尺远。“被他发现？那也与你无关。”
  接下来，他的语气更为可怕了，目光像是要把眼前的蝴蝶四分五裂一样：“你别想碰他。”
  那黑蝶扇了扇翅膀，竟然就在他面前燃烧殆尽了。
  沈凉看着眼前最后一一丝火焰消失，神情才微微缓解过来。他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拂尘一甩，一道灵光飞出来，连最后一点灰尘都没有了。
  然后他一口血吐了出来。
  沈凉微微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妖光，这光芒很漂亮，有一丝蓝，又有一丝碧色，可是他却很讨厌这个颜色，讨厌他自己，讨厌他一切的一切，包括他胸前跳动的心脏。
  他看了看客栈的方向，咬了咬牙，把已经涌上喉咙的血又强行咽了下去，血腥味冲洗着他的口腔连带着腹部，疼痛难忍。感觉到全身的筋脉都在逆流而上直冲胸口，心跳加速越来越快，险些就要炸掉。
  他再也憋不住了，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眼前越来越乱，仿佛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能刺痛他神经的，只有活人的心跳身，和他们身上不断流淌的血液。
  好想亲手毁掉。
  “没有用的……你滚……呵……滚……”沈凉难受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靠住一旁的墙壁，整个人就靠着墙又缩到了地上，身上仿佛只要动一下就会疼痛难忍，就好像有人从内部不断捏碎你的一根根肋骨，从里到外将你剖开，侵占你的身体。
  “滚。”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然后笑了一下，这个笑容十分地寒冷，与白天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的拂尘都被染上了黑红的血液，明明没有人出手，他却受了很重的伤，整个人在半昏迷半清醒的夜晚，靠着墙躺了一个晚上。
  直到卯时天边有了一丝光晕，他才慢慢能支配自己已经残破不堪的身体。
  沈凉眼中那奇异的微光褪去了，他吃力地从墙边爬起来，看见自己的衣袖和拂尘上都沾染的血迹，苦笑两声，墙角的血也只是稍微凝固，颜色还是新鲜的。
  他揉揉脑袋，晃眼过去看着自己所在的深巷，昨天晚上幸好走的是这么偏僻的小道，要是被人看到躺在这里，可能不太好。
  他昏昏沉沉地回到客栈里，门口刚刚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做饭的大厨看见这小道士浑身上下都是血，吓得赶快拿着菜刀回厨房去了。老板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嘴里寒暄了几句，跑过来还好心地扶住昨天这个助人为乐的小道士，说道：“小道长，你那位朋友昨天在门口等了你一晚上。”
  沈凉一惊，跟着老板进到客栈里面，只见叶寻趴在门口的桌子上，用手撑着脑袋，戴着面具的，但是看上去是睡着了，老板好心说道：“他昨天本来等到半夜看见你还没有回来，就出去找，找了一个时辰回来，话也不说，又在这里等着，小道长，你昨天晚上去哪了啊？”
  沈凉没有回答老板，只是对他谦和地笑了笑，老板还问他要不要他拿点药给他，沈凉婉言拒绝了，把拂尘轻轻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坐到叶寻对面。
  叶寻就算是睡着了看上去也做得笔直，手里还握着已经凉透了的茶杯，沈从云轻轻伸出手，怕惊扰了睡梦中的叶寻。现在时间还早，周围没有人，沈凉到底还是能做得轻声轻脚，拿到他的面具之后，再轻轻摘下。
  面具摘下一半，叶寻还未醒，沈凉心中暗自叫好，为自己出神入化的偷面具技巧打了一个满分，结果还没得意一下，手就被人抓住了。
  叶寻睫毛颤了颤，微微睁开眼，没有还簇着。
  沈凉只能傻笑。
  “额……那个……”寻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别打我我错了我错了我我我我我……别打我。
  叶寻并没有像沈凉想象中的指责他，只是眼神扫了一下他衣袖上的血迹，并未松开手把面具抢过来，又看了一眼被他放在一旁的拂尘，然后就才看向沈凉。
  沈凉被这眼神吓了一跳。
  这是沈凉从来没有看到的，叶寻的眼瞳旁竟然有几条肉眼可见的血丝，可见他昨天晚上并未睡好。叶寻平时就算没睡好也看不出半分不好的状态，可是此番看来，他竟有几分憔悴。
  “怎么弄的？昨天晚上去哪了？”叶寻的声音还是低沉了一些，他眨眨眼，显然还没有从梦里醒过来，然后微微晃了一下脑袋，眼神才聚焦上。
  “睡大街啊，没找到狗……狗兄。于是睡大街了！”沈凉笑了笑，看见叶寻一点都没有被逗笑的样子，用另一只手晃了晃。
  “为什么不回来？”叶寻的语气还是很低沉，看不出来他的情绪，却又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的节奏。
  “啊……”沈凉结巴了。
  “因为发病了是吗？”叶寻的语气说实话一点都不重，可是却问道沈从云心坎里面了，他想过很多遍叶寻见到他之后的反应。可能是愤怒，可能是怀疑，可是叶寻并没有生气，他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眼里的波澜动了，沈凉看见了，他在害怕。
  他在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