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殷离随着车流走走停停，没多久就把车拐上了高速。我靠在车窗上，已经不在意偶尔一次的颠簸会让脑袋直接撞上坚硬的窗户。
  就这么咚咚咚地敲了一段时间之后，殷离把车停在了休息站里。车子停下后，我听到所有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气，一种地狱脱逃的幸存感。车里窸窸窣窣地有些声音，但大家都没有大动作，也没有人起身，所有人都像是失了力气一般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妈的。”杨絮在后面骂了一句，接着便是打火机的声音。烟草的味道弥漫在车厢里，我静静地深呼吸了一口。因为离杨絮也有一段距离，烟草味冲淡了一些，不呛鼻，但是也随着呼入的空气填充在肺泡里。一支烟完了，车厢里才有了起身活动的声音，坑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没说什么。殷离起来把车门和车窗都开了些，一边开一边半开玩笑地说杨絮这烟再抽下去，我们人没救到就先肺癌晚期了。惹得杨絮拿烟头砸他，然后坑坑忙着把烟头捡起来，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他俩别闹了。
  闹了一会儿之后，几个人仿佛突然有了默契一般停顿了几秒，而后大家不约而同地笑起来。苦中作乐，越笑越衰。我在一片笑声里站起来，下车走两步之后吐了一地。
  像是喝多了酒还被丢洗衣机里洗了一趟似的，脑袋里天旋地转，所有的光感和声音都在远去。图鲁略带傻气的笑一直在眼前飘过，最后定格在脑海里的是他经历碾压后支离破碎的身体，不……也许用肉块来形容会更贴切。想到这里，胃里又是一整翻江倒海，只是胃里已经没了东西，所以干呕了几声之后，只能是吐出一些黄胆水。
  边上有人过来取车，看我边上也没个人照顾，让自家孩子从后备箱里拿了纸巾和水递过来。抬头冲小孩笑了笑，一面道谢一面接过了东西。一家人关切地看了一会儿之后也没再多留，上车离开了。这时候身后的依维柯才有了动静，殷离和坑坑说着话从车上下来。我蹲着没动，他们俩走过来之后也没多问，坑坑半蹲在一侧安静地抚摸我的脊背。
  这样的兄弟情深戏份没有演太久，毕竟面前还有一滩呕吐物，我自己看着都有点恶心。差不多把恶心劲压下去了，拿水漱了漱口，再擦了把脸。在坑坑的帮助下，站起来的过程也比较缓慢，没觉得头晕眼黑。如果不是因为能想起为什么而吐的话，这看起来简直就像平时我们打酒吧出来，我喝多的现场。
  目前，我们原本五个人的小分队，锐减到了三人。虽然有殷离的加入，能让我们三个伤患显得没这么可怜，但是总觉得对殷离有一种莫名的抗拒感。至于杨絮，这一路过来，虽然相处没多长时间，但经历的事情却很多。也许就是因为经历过了生死，所以对彼此的信任也是有了质的飞跃。
  殷离看我这边没什么大碍了，跟我们寒暄两句就去休息站的商店买水去了。我盯着他离开的背影很长时间，仿佛这会儿去买水的人还是图鲁。
  站着喝了几口水，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便跟着坑坑上车了。门窗打开后，车厢里的空气确实净化了不少。杨絮靠坐在床上，正翻看着什么。
  坑坑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没有要说话的样子。我走到宠物箱子边看了看加也，给它喂了点血。小东西的状态不错，吃东西的时候一点都不客气，吃饱之后在箱子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开始舔起毛来。
  起身站了会儿，坑坑已经靠着椅背开始睡觉，杨絮还在安静地翻看着手头的东西，车厢里一时间有些尴尬。我挠了挠脑袋，试探着开口，“你是在分析接下来应该怎么走吗？”
  “吴迪，我觉得我们补给点东西之后差不多就该换路线了。”杨絮回了话，我松了口气，连忙走过去接着她的话头。
  “我们现在上了高速，到处都是摄像，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吧？”说着话顺势往床边一坐，看见杨絮手里拿着的地图被她画的紫一块蓝一块，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变出来一支多色圆珠笔。
  “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还是要打你了。摄像头是摄像头，你看过摄像头保护高速上的大家伙们不出车祸吗？”杨絮白了我一眼，“而且有了摄像头，我们的行踪就基本被放在了明面上。别说是他们了，随便一个可以黑进去的黑客都能找到我们。而且，我们根本不可能在高速上呆太久……”她停下来，看了看我和坑坑又看了看驾驶室的位置。
  现在剩下的四个人里，杨絮腿上有伤，我跟坑坑没驾照不能开车，开车的主力军只剩下殷离一个人。如果图鲁没有出事，我们在人手充足的情况下，三个人换着开，没日没夜地运行在高速上还有可能。但现在只有一个人，他的精力有限，能24小时不睡觉还能保持安全状态开车已经是顶天了。更别说之后还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不知道的变数，他的应激反应在长时间极限状态下还能不能灵敏，关系到我们一车人的性命。
  而且杨絮说得对，高速上的摄像头，方便对方监控我们的同时，如果他们故意在高速上跟我们出点意外，然后让后面的车停下来，装作关怀和抢救伤员地上车拿东西也是正常。反正加也包起来往衣服里一塞，那种低分辨率的监控别说看出变化了，能看清他们的脸都很厉害。
  “你们看好往哪儿走了没有啊？我刚刚买东西回来的时候觉得老有人在看我。这儿可能不安全了我跟你们说。”殷离扛着一箱子水，絮絮叨叨地上了车，把东西往放行李的地方一丢。我被拉回了思绪，打眼一瞅，好几袋方便面和一箱水，看来殷离已经做好了要打长期游击战的准备。
  “我们先随便找个地方下高速，走一段时间的老路，然后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杨絮用手执笔，嘴巴抵在笔上盯着地图在思考着什么。
  “行嘞，太皇太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说完便坐会座位上打着了火，关门准备离开。
  正准备起身回到座位上的时候，突然听到车身有人在敲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