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两败俱伤
作者:银他妹      更新:2021-05-01 14:07      字数:1945
  姜昭霓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让年过四十的父亲代替自己出战奇药堂。在所有人都以为胜券在握之时,青行失算了,那是他第一次“失算”,而算漏的,是老堂主的命。本以为奇药堂已是强弩之末,谁成想宁辉夜竟甘做辅臣,为他那从前瞧不上的兄弟卖命。
  这一消息是用老堂主的尸体来传回飞天镜的。
  “掌门虽陨,但我们不辱使命,屠了他娘的满门!”一壮士红着眼圈说。只见鲜血遍身,靴后拖着一长条血痕走进来,整个人火红火红的。
  “爹!爹……”姜昭霓跌跌撞撞地向尸体跑过去。
  姜闵的身体还不算僵硬,姜昭霓还能毫不费力地把他的手攥在手里,放到胸口。
  “少主,节哀!”
  姜昭霓浑身战栗,肩膀高耸着,带着哭腔骂道,“节他妈的哀。”
  “掌门他已尽力了,可年岁……”老将心中艾艾,说到一半后说不下去了,小臂掩面,退在一旁。
  姜昭霓哭泣良久,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给了众人一个悲极生乐的背影。他的声音也变得冰冷诡谲,“是谁杀了我爹?人呢?!”
  “禀少主,是宁辉夜。”一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答道。
  “宁辉夜。”姜昭霓的手骨“咯嘣嘎嘣”直响,“他人呢?带回来了吗?”
  “……没有。”
  姜昭霓猛地转过头,表情恶狠如虎狼,“就算是尸体也该给我带回来!”
  “不是尸体,我们……被他逃走了。”男孩讪讪跪下,“是属下们无能!”
  “这么无能,飞天镜要你们干嘛?”姜昭霓扬起阴沉的脸,大刀阔斧地走到他面前。
  只见姜昭霓高抬起脚来,第一脚踩落在男孩的肩上,将人整个压下,男孩生生坐了后屁股蹲;第二脚踩在他的肚子上,男孩痛得五官都纠结了在一起,手脚向上乱扑腾着;第三脚踢在男孩的大腿上,只听“咔嚓”一声,腿骨碎裂的声音在整个房间扩散开来。
  老将连忙上前来拉,“少主,绕过他吧!他才十五岁!”
  “我饶过他,谁饶过我爹?”姜昭霓呲着双眼,说得轻佻极了。
  “少主,我知道你难过,但是咱有仇……咱有仇去找宁辉夜去报啊!是宁辉夜狡诈多端,心思狠毒,才这般的。”
  “少不了他的!”姜昭霓说着,又补上一脚才肯作罢。
  老将急忙招呼人把孩子拉下去,自己走上前,交待道,“这次宁辉夜有所准备,不仅提前安排了宁玉姑娘离开,还铺垫好了后路,我们着重攻打奇药堂主事宁皓日,所以派去得人手有些不够用,便叫他逃了。”
  “受伤了吗?”
  “……轻伤。”老将士惭愧道。
  “轻伤?”姜昭霓一把抓住老将士的领口,“那宁皓日一定是重伤了?”
  老将士惶恐地点点头。
  姜昭霓说,“抓。天南海北,也要把他们仨给我抓回来。”
  “是。”
  老将士领了命,正欲下去发令,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叮嘱,惹得背后汗毛直立,“既纵然是大海捞针,那老堂主和夫人的头也别浪费了。”
  “属下明白。”
  无名镇子坊口。
  “哎?那是什么人,怎么提着个人头啊?”
  “对啊!你看那头,血都流干了,也不知道是死了多久了。”
  “听说是飞天镜的人,前阵子他们不是把奇药堂给屠门了吗?估计拿着奇药堂的人头来炫耀来了。”
  “那些江湖中人,茹毛饮血,脾性古怪着呢!”
  “……”
  人群中,一名带着斗笠的女子停下脚步,扯了扯她身前背着大箱子的佝偻书童的袖子,“是……”
  书童咬牙吞了口唾沫,退至与她并肩,掏出帕子来盖在手上,低三下四地欲搀扶她,“闭眼别瞧,跟我走。”
  “哥……”女子把手放了上去,却呜咽着挪不开脚步。
  “闭眼!”书童低喝一声,强拉着女子走出人群。
  不知走了有多久,连一路睁着眼狂走的宁辉夜也不知。他身后湿透了,并非是因为害怕被抓到,而是因为恐惧,恐惧那些将要发生在他身上的使他更加悲惨的事情。如今,亲眼见到母亲的人头,已经令他处在崩溃的边缘了。若有更可怕的事……宁辉夜看了看身旁眉睫震颤不已的楚楚女子,早已失了飞扬跋扈的气势,剩下的竟是怯懦和不安。
  宁辉夜想:若是姜昭霓欢喜她就好了,就算奇药堂落到这般田地,他也能保全她后半辈子。
  “睁眼吧。”宁辉夜说。
  宁玉睁开眼,下一刻便是扑倒宁辉夜怀中,大声呜咽起来,“哥,哥,那是娘啊!那是娘的人头……”
  宁辉夜不敢哭,即便他也很想大哭一通,可他怕自己一哭,宁玉的哭泣便永远不会停止了。
  宁玉哭得断断续续的,直到接不上气来,才想起来问道,“娘她……是姜昭霓杀的吗?”
  宁辉夜迟疑了一下道,“不是。”
  宁辉夜亲眼所见,飞天镜的老将士们手刃老堂主和堂主夫人,以报掌门之仇。他实在没有法子,能够带着父母一同逃离。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回答“是的”,这样宁玉便能助他一道复仇;可仔细思虑后,他还是放弃了,姜昭霓情不在此,他从不会对宁玉手下留情,而今好不容易带她逃了出来,何必又要把她推回火坑里面去呢?
  怎知宁玉却说,“那我也没法子再喜欢他了。”
  宁辉夜愣一下,拍了拍她的头,“嗯。那咱们就不喜欢了。”
  宁玉乖巧地点点头,觉得有什么湿湿的东西滴在了她的额头上。她不敢抬头去看,只能不动声色地被他抱着,长久的相对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