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悠然，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穿梭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
  初春时节，漠北恰逢多雨的时候，丰美的牧草似乎不歇气一般的猛长着，二人踩着脚下柔软舒适的牧草，慢慢的行走在这片近乎世间不可多得的美景之中。
  突然，那道高大的身影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孩子。
  而这个跟着他的孩子此刻看他的目光却有些诡谲，似乎愤慨又似乎忧伤，而这两道在草原上太过“引人注目”的身影，自然就是两天前还在长安城的勃格尔回回跟李宁安。
  此刻的勃格尔回回低下头注视着李宁安的眼睛，他那本就近乎无可挑剔的面容带着一股子温柔气，只是这股子温柔出现在勃格尔回回的身上，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太映衬。
  李宁安倔强的抬着头，只是着勃格尔回回的眼睛，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很久。
  末了，勃格尔回回笑了笑，嘴唇扬起，道：“怎么，这一路上你总是这般德行，莫非觉得是我把你从李怀念那里抢了过来？”
  李宁安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变的苍白，果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表情跟心情挂钩。
  这时候勃格尔回回自然注意到了李宁安的表情，他也不点破，只是略微刺激道：“呵，当时我们几个人大都知道你啊，不过是在装晕而已。想必我们几个所说所念你也都听到了。临出长安城时，李怀念没有说完的话，你大概也能猜到吧。毕竟他这种人，即难猜也好猜。
  像他这种他本性凉薄的人，自然也就不会太过在乎于你。而且，我甚至可以知道，他想要让我不抹去你的记忆，毕竟仇恨才是让一个人以此成长的最强动力。所以他要让你恨他，或者让你恨我。如此，你才可以变的不择手段。不过，说到底，他这般所为，虽然手段狠戾决然了些……倒也不是我替他明辨，他终归还是为了你好。”
  听到勃格尔回回的话语，李宁安呆滞的站在那里，整个人都被先前的言语扰弄的心神不宁。毕竟他只是个孩子，看事情也好，看人也好，不可能看得那么长远。所以他最开始的确很伤心，而今却有些悲哀。毕竟，虽然他明白了李怀念的确是为他好。可是他还是抛弃了他。
  可是接下来勃格尔回回的话语却让李宁安如同坠入深渊地狱一般。
  “可是，我却偏偏不会如他的愿想。我就是要抹去他在你记忆里的痕迹。如此才可以让你不会感情用事。毕竟，呵……等他来到漠北，看到你与他无由，如同路人，那时侯他的模样一定很好看。”
  接下来勃格尔回回制住李宁安，手指点在他的眉心之上，李宁安虽然挣扎不停，但终归还是脱不开那如同倒塌山峰压落一般的纤长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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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怀念从梦中猛然惊醒，身上的汗水浸湿衣服。
  下一刻，齐轩就焦急的破门而入，当他看到李怀念安然无恙的坐在床上之后，才稍微舒心。
  “怎么了？方才我感知到你的气韵紊乱，还以为院子里进了什么人。到底出了何事才让你如此？”
  李怀念笑了笑，说道：“无事的，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齐轩看着李怀念，有些怀疑的说道：“只是如此？”
  李怀念此刻的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也没有回答齐轩的问题，只是顿了片刻后，笑着对齐轩说道：“既然已经醒了，怕是一时半会儿我也是睡不着了，要不趁着这会儿，咱俩个喝一个。”
  齐轩愣了愣，顿时笑着说道：“行啊，喝一个。”
  见到齐轩答应，李怀念就起身拿了杯子，取酒后，满满的倒上后就那么一干而尽。
  齐轩端着杯子，看着李怀念，眼中的神情有些复杂。
  喝完杯中酒，李怀念端着空杯，向来酒量极差的李怀念，今天大概也不例外，此刻的李怀念的脸上已经微红。
  “我啊，年少之时就想着做个剑客，就想着等我以后从那个镇子走出去，每天惩恶扬善，不过这个念想随着每一次惘生蛊发作，它便就淡泊几分，直到而今，这个念想，大概也没了。如今我终于如曾经心心念念一般的出了镇子，却又想回去了。可是此刻即便我回去又能怎么样。”
  李怀念说道一半，沉默了片刻，打着哈哈说道：“……咱不说这些个不开心的，我接着说哈，那个，其实在我更小的时候，我一开始是想做个将军的。那时侯想着我总有一天会带兵出两辽，会饮马漠北，将却胡卫的名声变的更加名副其实起来。但是说到底也是天不随人愿，然后我就出了那档子事。便成了半个废人。
  今天啊，我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见到他之后我就有些不舒服。但是不得不说，他比我自在，比我活的痛快。少年嘛，本来就应该理所应当的有些大志向，例如学文以兼济天下，习武以戎马边疆。可是如我这般，只能蜷缩在阴暗中拨弄风雨，搅动风云，见不得半分光，你说我如何不羡慕他们呢？”
  李怀念停了一会，苦笑到：“方才梦醒，我突然就没来由的想起一句话，旧事要了，得趁年少，否则等到迟暮之年，回头想想却发现自己一生都囚困于泥沼之中画地为牢，那岂不是太过可怜了些。轩哥儿，你说这句话可否在理？”
  齐轩静静的听着李怀念如同酒话梦呓般的呢喃话语，默了只是点了点头。
  李怀念看着齐轩，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大笑起来，虽然他的醉态越发显眼，但是齐轩也看到了李怀念眼中的那抹明亮的清明。
  “轩哥儿，你说我这般……解决旧事大概也不算晚了吧。……哈哈哈，可是，我啊，也算是迟暮之年了吧！其实，你也不要觉得我这般说话太过丧气，我只是想告诉你啊，轩哥儿我没时间了，倘若这次输了，那我就真的……”
  齐轩将就被扣在桌上，轻声说道：“好了，小念，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李怀念又给自己满上，猛然灌进口中，然后他便趴在桌子上，又哭又笑的说道：“今天我将宁安……我也不知道我该如何给自己找个借口，我大概真的就如同我这个名字一般，此生此世大概只能不停的怀念这个，怀念那个……到头来，我可能真的只能孑然一人。”
  齐轩安静的看着李怀念，他虽然不知道今天在他奔赴考场的这短暂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他却极为清楚，能够让李怀念又是噩梦，又是醉酒的事情，大概只有极为痛苦的事情才能如此吧。
  此刻的房间中，只剩下李怀念一个人醉语，齐轩只是默默的喝着酒。他也不去听，因为他清楚，不论此刻的李怀念如何苦痛，但是今夜过后，他依然还是那个心性凉薄李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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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试结束后，刘亦儒回到家中，只是今天的他似乎有些不太对劲，进门时与林晓若擦身而过的时候，也没有打招呼，进门一路上都在低头沉想着什么事情。
  走进卧房后，刘亦儒木然的坐到椅子上，拿过茶壶倒茶，只是茶杯满了之后，他却也未曾察觉。
  这时候林铭远推开门走了进来，看到明显失神的刘亦儒，林铭远赶紧一把夺过茶壶，道：“你干嘛了？这水都溢出来了，你看看自己的衣服。”
  刘亦儒被林铭远这么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后，不过终归还是回过神来，看着一边将茶杯茶壶放归原处。
  这时候刘亦儒看着林铭远说道：“表弟，今天我批卷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名字。”
  林铭远坐到一边，问道：“名字？什么名字？一个名字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念念不忘的？”
  刘亦儒抿了抿唇：“那个名字叫李怀念，而且排坐所处的房间，恰好是我所在的考间。”
  林铭远蹭的一下做起来，满眼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刘亦儒说道：“那小子脑子是浆糊嘛？如此时局他居然真的敢来长安！”
  刘亦儒此刻又恢复了以往的沉稳，他赶紧将林铭远重新扶坐下去，说道：“你啊，性子还是如此的急躁。就不能听我说完？”
  “那你倒是快说啊！”
  刘亦儒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考场之人，我大都看过，即便是他易容之后，但是那些参考之人中，也没有一个人跟他神情习惯相似的。而且那篇策论我也看了，先不说文采如何，偏是这策论所言的一些言语，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出来的，而且单是如此一篇策论需要的文采，李公子也做不出来……不过，那个人，却也就是被婉儿认作是李公子的那个人。”
  林铭远却突然恍惚丢了魂一般，他突然抓住刘亦儒的肩膀，说道：“表兄，你似乎忘了，当年的宁王殿下，可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所以他可以写出一篇不落窠臼的文章，也并非不可能事情。”
  刘亦儒的神色有些暗淡下来。
  过了许久后，他才涩声说道：“大概他不愿将这事牵连你我。也不愿牵连婉儿，所以当初，他才不愿与婉儿，与你我相认。”
  林铭远突然说道：“亦如参商，相亲不睦。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