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只有我和他面对天下人，还是有其他人在现场？我总是记起有人试图帮助我们，但是……却被我用黑血化为己用了。”叶修依旧在挑起对方的记忆，哪怕之前的反应已经让她更像一个人，但是只有叶修知道这还不够，必须不断将自己所了解的事情印刻在对方混沌的心灵中，不然，她又会逃回自我封闭的牢狱之中。
  “别问我……我也不记得。”她在逃避，就像曾经的叶修看到这部分记忆时也会选择逃避一样，那是足以让她再度疯狂的往事。
  “是嘛。”叶修应了声，便不问了。
  真相并不重要，当得知自己的一切都是继承于他人之后，叶修其实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了，想通因果的他身心轻松了很多，身为玄血魔功凝聚出的生命，他那一直不稳的心境也在经受“桃花”的过往洗礼之后变得强韧而稳定下来。
  “有时你自问本心，发现和以前不同了，不是你变了，是曾经天真的你不懂自己的本心。”叶修在短暂的沉寂之后感慨了一句。
  这一刻，他仿佛不是站在漆黑幽暗的黄泉水畔，而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拿着蒲扇小心地挥动着，调整着身前药罐所需要的火势，小窗木栅栏下漏过的阳光照耀在另一侧的床前，那个虚弱的女子因为他的回答有些羞赧却装作生气地皱着眉头，一切安静而美好。
  黄泉中的女子身形颤抖了一下，她再度厉声质问：“你究竟是谁？”
  只是她的质问又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叶修深吸了一口气，宣告道：“我是你和他的孩子啊。”
  “放屁！我……和他根本没有夫妻之实！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女人咬牙喝道，也击碎了她身上的硬壳，叶修的回答哪怕再出乎她的意料也让她气血上涌。
  叶修也明白，就算她想生，只怕怀孕期间也会有无数仇家找上门来，说不定又得再经历一次分离的痛苦，对于这些，她心里清楚的很，所以，不论心中有多少依恋，她也会表现出冷硬的部分来面对他的好意。
  “我原本以为我是你，后来发现我似乎是他，结果呢，最后的最后，我好像谁也不是。”叶修坐了下来，看着身前迷雾中的女子，血红的眼睛四目相接，“我有着他的记忆，虽然也有可能是你对过往的臆想，我有你的喜好性格，也说不定夹杂着他的本性，我非常不确定，所以我一边追寻着你们留给我的碎片，一边寻找你的影子。”
  “就跟你一样，我不知道什么是答案，我只知道他想了解你，而我在成型的时候也攥取到了他的魂魄碎片，所以我才是这个样子，所以才会继承这个名字。”
  “你也可能只是我自我安慰的幻影。”她冷冷地说道。
  “是的，两种都有可能。”叶修点头，并没有否认，“你的回忆一直在影响着我的回忆，哪怕我们生死相隔，但那不重要，如今的我有了目标，一件又一件地去实现了，我是叶修，或是另一个你，对于现在站在你面前的这个人来说，再没有追寻的意义了。我知道我是个在这世上独一无二的人，是你的孩子，这就够了。”
  叶修是为了获得一份人生，而听见了叶罗的呼唤，这是一个合适的地方，也是他从碎片之中获得成长的最佳舞台，他对自己的诞生感到开心，所以，他愿意怀着这颗人心，去结束那个还在徘徊还在等待的鬼。
  若说是作为人生的引导，以及为我指路的目的，他们，不，叶罗确实是成功了。
  “明明约好一同游玩的，结果基本上只有我一人在东奔西跑，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一直以为你在我身边的。”叶修顺着内心的冲动说着，或许他的身上真的有那个男人的残留，“你离不开我，就别闹别扭了。”
  不知怎么的，叶修笑了两声：“嗯，这很像‘我’会说的话吧。”在对方似乎要动怒前，叶修再度伸出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桃花，我来接你了，回家吧，该走了。”
  对方沉默片刻，冷硬地回应：“别用他的脸说这种话。”
  这样说着，自己却是先柔软了下来，面容上残留的阴影已经不见了踪影，叶修真正看清了那个曾在镜中多次看到的面孔，只是对面的是实实在在的女人，不是他拙劣的模仿。
  或许是他们有夫妻相吧，叶修如此猜测着。
  女人端详着叶修的脸，或许对她来说，这张脸又有许多的不同，也有着更为深刻的意义，良久，鲜血般殷红的长裙无风自动，将她的身影包裹，默默地化作一缕黑烟冲进叶修的眉间。
  叶修额间的魔纹一直随着他身体的恢复不断简化，最后只剩一条竖线，在桃花归来之后完全地消弭，抹平了最后的伤痕。
  叶修长笑，此刻的他无比安心。
  终于，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那么，就还差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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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跟南望城的师兄报了平安以及传达了门主过世的消息之后，叶修三人站在港口前，看着南边来的光一直没有消失，只是不再是武神一指引来的天光，而是汇聚了所有星座图腾的星光中盘旋释放的异色光芒，因群星闪耀而淡如月的太阳正挂在远方的天空下，也被一轮明月遮蔽了存在感。
  北荒被阴云覆盖，反而是注意不到南边的变化，武神一指打开黄泉通道之后，被隐藏的异景终于是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冬雷要先跟我走一趟，到时候你再来找他吧。”叶修平静地看着南方的异景，说道，“他要是愿意，也许自己就会来找你。”
  “冬雷，事情结束之后，我……我……还会待在这边，你……喜欢……喜欢我……我……”何小九的声音卡在了一个微妙的语段，一时竟然提不起气息让话语理顺，然而结束在这里又很不错的样子，让她一时有些混乱，不过看到冬雷宁定安然的目光，何小九渐渐冷静下来，又有些遗憾地补充，“喜欢我烤的红薯、卤的鸡腿、腌的泡菜的话，我请你吃。”
  “嗷！”
  “他说‘好’。”叶修说。
  “不用你多嘴，我听得懂！”何小九对叶修就没什么好脸色了，不过她还是在轻微别扭之后小声补充，“这次谢谢你了。”
  叶修点了点头，说：“你以后慢慢教他吧，我辛苦好几年，也就让他喊了我的名字。”
  何小九感觉到未来一片明朗，面对远方那匪夷所思的异景，似乎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她欲言又止，等到叶修和冬雷架船远去，才低声道：“不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