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冯巧珍离家私奔 麻脸婆上门要人
作者:农笑生      更新:2021-05-01 11:36      字数:4245
  再说刘晓天和刘晓安这对近房头的兄弟,自从不久前偶遇云水庵的清云师太后,一放学,他俩背起菜篓就往后大堆奔。干什么呢?原来,兄弟俩迷上了跌岔与翻筋斗。
  后大堆外是云水河,大堆上林木参天,种类繁多。其中以柳槐榆桑占多。堆中间有两三米宽的路面,它直通云水河与吴兴河交岔处的云水庵。
  据老人们说,这云水庵建于清朝康熙年间,刘氏族谱中有记载。明朝洪武年间,刘氏文林堂始祖刘聚,祖籍江西,为躲避张士城之乱,北迁苏州阊门。
  其后人刘勉,也就是文林堂建号的第一人,他少有才学,文武全修,在苏州结识侠女李云水后两人一起迁至安东县,生文武斌盘四子。康熙年间为平吴三桂之乱,刘勉抛妻别子,参战平叛。
  因平叛有功,晋升将军,御赐玉娃妃十名,衣锦还乡。李云水负气出家,建庵在两河相交的僻静之地。
  三个儿子,文房宦往山东,斌房官至河南,四房不详,只有武房念母,随迁吴兴河畔。
  相传云水庵曾香火鼎盛,方圆百里,多有穷人之女入庵供职。即便是文革中,也因地处孤悬,且有刘氏族人明里暗里保护,云水庵也并未受大的破坏。只不过是低调了许多。
  现在庵中只剩三位上了年纪的老尼,她们当中有一个叫着清云的尼姑,虽然六十开外,但是仍然身体硬朗,据说和庄里刘芷、刘天美、刘群这些曾经的武人是师兄妹,不过,也无从考证,这几位方圆百里闻名的人都已过世了。而庄里人对这些话题也讳莫如深,从无议论。
  和平年代,习武似乎已不时兴,尤其是刘氏中人,一说习武便如躲避瘟疫一般,人们唯恐提及这个话题,不知什么原因。
  刘晓天与刘晓安二兄弟,有一天割猪菜,当到堆边那棵老槐树时,看到一个尼姑正在踢腿打拳,她那飘忽不定,刚柔相济的招式吸引了两兄弟。
  “师太,您练的是什么操,比广播体操好看多了,能教教我们吗?”
  当师太练完拳,准备离开时,刘晓天上前问道。
  “阿弥陀佛,”清云师太双手合十,看了看两个虎头楞脑的小家伙,慈祥地笑道:“想学吗?”
  “想,”两个小家伙点头道。
  “很苦的。”
  “我不怕,”刘晓天神气活现地伸了伸小胳膊。
  “想学,我可以教你,但是有一点,不许声张,不要告诉大人。”
  “行,”刘晓天一拍胸脯:“中!”
  于是,两个与庄里其它孩子不太投缘的家伙每天放晚学就直奔后大堆,有时玩疯了,猪菜连篓底也盖不住。好在两家大人对这两个孩子的劳动成绩也不关注,彼此也就相安无事了。
  其他孩子呢,因有刘玉龙、刘泉生领着,不是小人书,就是玩游戏,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互不交往。视彼此为异类。
  这天胡晓翠被做地主婆,幸好遇着她的妈妈,否则难保不会被为难,反正全是懵懂的年龄,似乎也无办法,虽然被游戏捉弄的往往有点吃亏,但是小孩子之间,除了警告与说说,你又能怎么样。似乎是这个道理,只要不出格,大人还是理解万岁,否则斤斤计较,甚而至于无限上纲到大人之间会有的过节,那就没意思了。
  朱贵真今天就做的就有点过份。有时侯,把大人间的纠结往小孩身上引也不是明智的。
  像刚才西庄的沈桂芳找儿子吃晚饭,你对吴晓翠没有好脸色,让孩子也会疑惑的。好在这些小动作,沈桂芳也没看到,她一路喊到庄后,刘晓天远远地听到了,他立刻回应道:“噢——,妈、我听见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清云师太早打发他俩回家,只不过两人玩心太重,一路上,背着小菜篓子还不忘嗨哈地疯。直到听见妈妈的呼唤,才认认真真地往回赶。
  “快一点,是不是玩野了,天要没要晚啦?”沈桂芳一见到了近前的两个小家伙,便训斥道:“小三子,你妈呢?”
  “我妈?”
  刘晓安反问了一句,接着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他们可从来不找我。”
  “怎么放心的呢,”沈桂芳嘟哝了一句:“下次玩心中要有数,早点回家,大人哪里天天有空!”
  “那你怎么天天有空喊我,”刘晓天俏皮地仰望着母亲:“以后,不许再喊了,我也不是小孩了。”
  沈桂芳白了他一眼:“瞧你能的。”不过,她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挺高兴的,看着儿子那装模作样的神气。
  三个人沿着庄头路走,很快到了桥头。
  “婶子,我要回家了,”刘晓安对沈桂芳说道。
  “好的,快点回家,免得大人到吃饭时找你,”沈桂芳叮嘱刘晓安。
  “知道了。”
  刘晓安一边应着,一边沿路往家跑去。
  沈桂芳牵着刘晓天的手,母子俩边走边东拉西扯地说些无关紧要的悌己话。临近西庄东头时,对面匆忙走近两个人,沈桂芳一看认识,不过,还没容她先开口,对方就先发话了:“书记娘子吗?”
  “什么书记娘子,他做他的书记,我做我的公社社员,”沈桂芳故意打趣说。她认得这两个人,也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因为今天上午,两个人,尤其是那个老妇女已经把柳条庄掀翻了天。这两人是何许人呢,且待慢道来。
  刘寨大队有八个生产队,西南庄又叫槐树圩,是八个生产队中姓最杂的一个庄子,五十多户人家,有十三个姓。这些人家究竟是怎样聚到那里组成一个庄子的已无从考证了。
  冯姓仅有三家,却不是一个谱中的人,你说奇怪不奇怪。冯汉仁是其中一家子的主人,他今年五十出头,老实巴交,在庄子里,和三岁小孩都没红过脸。
  老婆姓仇,名英。人长的,身材还好,细高挑个子,水蛇腰。脸面本是标准的美人模子,遗憾的是上帝故意为难她,许了她一张麻子脸。
  嘴唇两片,薄薄的。相书上判的一点也不假,唇薄人话多,且多尖酸刻薄。一上来便叽哩吧啦:“我看刘汉中玩心眼,明明是他儿子拐走我家闺女,还装死说不晓得,我找他理论,还对我恶语相向,不就仗势欺人么?他大儿是大队长又怎么地,现在是社会主义国家,以官欺人,是万万不能的,书记娘子,我现在找刘书记处理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我就到公社告去。”
  原来是这么回事,闺女跟人跑了,她上门要人,没找到,于是大闹一番,现在还无结果,忽然想起大队还有书记,于是她又拉着老头子来找书记了。
  沈桂芳是笑脸相迎:“走,大婶,他正待在家里呢!”
  “噢!我们找书记去,”她对老头子说。老头子冯汉仁似乎有点不大情愿,行动有些迟疑。
  “老不死的,你去不去,”仇英凶神恶煞地责问道。
  “唉,随她们吧!”
  “你这个老糊涂、老混蛋啦,小珍子小不懂事,你也小啊,他刘二是什么东西,配得上小珍啦,他是癞蛤蟆要吃天鹅肉啊,而你这孬东西是要把一朵鲜花插牛粪上啊!”
  沈桂芳一听,忙劝道:“大婶子,快别这样说,也别这样吵,处理事情要紧,否则迟了,生米做成熟饭就糟了。”
  她这一句话,还真管用,只见仇英也不纠缠冯汉仁了,带着小跑向沈桂兰家去,嘴里还自言自语道:“千万不能生米做成熟饭,生米做成熟饭就糟糕了!”她也不管老头子了,也不要沈桂兰带路了,其实她找着书记家。
  在后边的沈桂芳禁不住想笑,但是看看一旁满脸无奈的冯汉仁,她还是忍住了,她留了个心眼,故意叹气道:“小兰也大了,有主意了,她不听话,叫大叔大婶也是没办法的。”
  “不什么呢!”
  “实际上,我看刘二长的也不算差,只不过小珍姑娘太漂亮比的,”沈桂芳兜着圈子绕着弯,她见冯汉仁无话,便接着说:“不过,大叔子,说句心里话,小珍要真嫁给刘二,这辈子还真没罪受。他老实本份又能苦,一年到底,在生产队里,他的工最多。年轻人中,没人超过他。”
  “能苦会过日月就行了!”冯汉仁看过刘二,在他心里,还真没看出那里配不过自家闺女冯巧珍的地方,唯一不高兴的事是没经过媒人,就把闺女拐了,面子上实在有点难看。沈桂芳的一席话也还算是实话,冯汉仁叹气道:“不过,也该有媒人,该有个过场。”他心里还想说被拐、私奔、没脸面的话,但终因无法说出口也不想说出口而作罢。
  这不多的两句话到是提醒了沈桂芳,她在自己的心里也有了个主意。
  沈桂芳的大闰女正在院门外等着她们,一见到妈妈便问:“妈,屋里有个死老太婆,在我们家叽叽吵吵的,她是什么人啦?”
  沈桂芳看了看冯汉仁,对闺女说道:“小孩子家,带你弟弟先吃饭去。”
  闺女一听撅着嘴,刘晓天机敏,他一拉还不怎么情愿的姐姐说:“吃饭吃饭,姐,我饿了。”
  仇英白日闹了一通,也无结果,现在盯上书记了。刘舜成连说带劝,可是仇英那脑子,就是不开窍。
  “我说这话,书记你也别生气,”仇英见刘舜成不言语了,便话中有话地说。
  “你说,”刘舜成被缠烦了,他看着仇英,满脸不高兴。
  “如果不是大队排什么戏不戏的,我家小珍也不会下路的!”
  “你这话说的,她是生产队选拔上来的,再说,也是给工分的,至于发生想不到的事情,也是你家闺女自愿,现在是新社会,婚姻自由,你不可再闹了。”
  “哎,老嫂子,你也别急,”沈桂芳见丈夫说的话有些太生硬,怕惹恼仇英,便打岔道:“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看是这样,既然你老嫂看得起你老弟,”
  她又对刘舜成建议道:“你也吃过了,就跑趟腿吧,看看冯巧珍究竟在不在汉中家,如果在,双方今晚就当面,把话说清讲明。老嫂子,就看巧珍态度了。你看行不行?”
  仇英一听,点头同意:“还是你通道理。”
  刘舜成闻言眉头一皱,沈桂芳白了他一眼:“快去吧!”
  冯汉仁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些为难,女人的话,明显让书记不高兴了。他很隐密地用手扯了扯仇英,仇英一甩手,她是豁出去了。
  刘舜成虽说心里不高兴,但又想起老婆常抱怨他的话,不会说话没心眼。加上他此时也认为自己女人说的话有些道理,便出门直奔河东而来。
  话分两头,冯巧珍和刘三此时正躲在吴亦凡家里。中午,仇英吵闹上庄时,刘汉中就把他们藏到吴家了。
  然后只说不知道,当仇英一口咬定刘二拐走冯巧珍时,他还装痴装霉地说:“会有此事,我们家也不是很随便的人家,小大子,去喊你弟弟来,问个究竟。”
  刘汉中口中的小大子便是刘黑子,他一听父亲发话,也装模作样地去前后庄转悠了一会儿,然后回来说:“也不知上那去了,四外找也找不到。”
  仇英一听,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了,要不然人能跑哪去呢,有这样巧的事。况且有人上眼,昨天两人就鬼鬼祟祟的,因为自己早就听到风言风语,只不过来得这样快,且自己的预防针不管用了,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昨天一天不在家,她还以为大队排戏,她又去胡玉萍家玩疯了,晚上未归,在胡玉萍家过夜,也是曾有的事,自己也没往坏处想,不料今早小闺冯巧玲听庄上人风言,到家一说,她才着惊。
  放下手中活,就往胡玉萍家赶。胡玉萍告诉她,冯巧珍昨天下午和刘三并没有到大队部排戏。天啦,这不正验证槐树圩传言了么。到这时,她也顾不上脸皮了,和随后赶来的老头子直奔刘汉中家,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吵着,要刘汉中交人。东庄二排刘家是串连的近房头,遇到这种事是很包气的。况且这两个孩子是两情相悦,本应名正言顺上门提亲,无奈冯巧珍说她妈打死也不同意。于是,刘家出点子的人就来了这么一出。不知刘舜成河东走一趟,能否把这事摆平讲和。
  正是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