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四。
  常四是二槽子之首，不知是何故，第二天晚上，他把王二安排在地上睡。
  号里面积不小，但三十来人，平躺着排，铺面排不开。再加上头槽子五人每人都占据了一张单人床那么宽的地方，二槽子又占据一块，到大铺这像冻带鱼那样立肩排也不够了，所以一部分二槽子的人就睡在地上。
  因为常四一句话，王二睡眠享受了和二槽子的一样的待遇。
  夜间，号里的两盏灯长明不息。
  号里有两个值夜人，一个中年人两颊深陷，一个是十六岁左右的少年。
  值夜人白天睡觉，不用盘铺。
  当晚，王二在刚一熟睡，“啪”的一声巨响，惊醒了他。
  他一摸，脸上火辣辣的。
  那个值夜的少年手拿苍蝇拍，目露凶光盯着他。
  原来因为他的鼾声，使少年痛下杀手。明白了缘由，王二平复一下心情，沉沉睡去。
  “啪！啪！”
  睡熟之后，他又听到两声巨响！
  他一摸，这回另一边的脸也没能幸免，两边都火辣辣的。
  王二和少年恶狠狠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又开始平复心情。
  在集体睡眠中打鼾确实影响他人，但打鼾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就算是打鼾，值夜少年也不必用这么暴力的手段制止。
  他看着少年，没有说话。
  人生在世，没有从来不吃亏的人，就算是贵为帝王，也做不到从不吃亏。
  有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浑人买肉，和卖肉的屠夫争执起来，浑人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把背心一撩，露出白花花的肚皮，对手掂剔骨刀的年轻屠夫道：“吓唬谁呢？你往这捅！”
  挑衅的话刚说完，屠夫就满足了他的要求——
  “噗！”
  屠夫的剔骨刀没有半分犹豫就捅进了他的肚子里，然后，还把刀在肚子里一搅……
  杀人偿命，浑人死了，屠夫也跑不了，这两位用生命的代价诠释了什么叫匹夫之怒。
  明明后退一步海阔天空，非得同归于尽。
  这个值夜少年，明明自己弱不禁风，还使出全身力气抽别人…
  一个人的心胸很重要，俗话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为什么他能当宰相？因为他肚量大。
  自己刚进号里被打的时候，属这个少年最卖力…
  他转动各种念头，化解心中的愤懑。
  单方面化解完矛盾，他又鼾声如雷。
  抽不抽都无所谓，抽醒了继续睡。
  世上的人，不是人人都是王二，这个少年将来的命运，可想而知…
  不久，常四出狱了。
  没过几天，他突然听到对面监号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二还以为听错了，结果真的是常四的声音，原来他出狱没三天，就杀了一人。
  兜兜转转，他又进来了。
  常四与王二可以说是两个世界的人，相互之间一无所知，但他对王二有一句话之恩，
  这次常四杀的是公门中人，必死无疑。
  又过了一个月，王二从二号转到六号，从最底层做起，一步步，做到了六号的狱霸，他还要特别感谢典狱司一个名字叫顾国的人，顾国对他照顾有加。
  暂且不表。
  一年之后，盟会刺杀案最后以判王二流放三千里结案。
  ……
  黑水都护府梨树镇兵营。
  天寒地冻，正值隆冬时节，什长李述和士卒们正围着火炉喝酒。
  门帘一掀，一股寒风裹着雪屑吹了满屋。
  十多个腰间挎着刀的公差进了门。
  李述一个激灵：“什么人？”
  一领头的公差跺跺脚，道：“这鬼天气！我们是朝歌典狱司的公差，特来移交流放的犯人。”
  他拿出一件公文，指了指中间一个衣着破烂的人道。
  “人已交到你的手上，画押吧。”
  李述画了押。
  公差们转身就出了门。
  “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去黑水城。”
  门外随风飘着公差的声音……
  ……
  屋里的人上上下下看着犯人。
  李述：“叫什么名字？”
  “王二。”
  “什么罪名？”
  “流放。”
  “知道发配到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
  李述：“为奴！明白吧？先打盆洗脚水，给我搓搓脚。”
  众人大笑。
  王二：“你确定？”
  “嗯？”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眼神不善盯着他。
  “唿，”
  一个身似猿柔的士卒从他身后一扑。
  王二像身后长了眼睛，闪身一脚，“砰，”猿柔砸在墙上。
  众士卒猛扑，“砰，噗，啪，咔嚓……”
  王二如同虎入羊群，一转眼，十来个人没有一人经得住他的拳脚。
  李述：“住手！”
  王二漫不经心的弹弹身上的土，在火炉边坐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
  王二：“我是流放的犯人。你们不是知道了吗？”
  李述悚然而惊，道：“你想造反？”
  “虎入山林，蛟龙入海！哈哈哈，随你们怎么说。
  “有什么吃的给大爷我上来！”
  ……
  傍晚，从军营中冲出一匹快马，直奔万家城大营。
  中军帐。
  府卫军第十营管带栾平正在议事。
  “报！”
  一个传令兵匆匆来报。
  “说！”
  传令兵：“梨树镇李述小队来人说，他们今天收到一名来自朝歌的流放犯人，该犯穷凶极恶，无人能制。”
  “无人能制？去，把人叫进来。”
  传令兵出去不一会，领进来一人。
  栾平：“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
  栾平的第十营下辖五个大队，是与蛮族对峙的最前沿。
  李述的人是一个斥候小队，兵营里有接收流放犯人的传统，犯人在兵营里做一些低下的工作。
  来人又把经过说了一遍。
  栾平：“华容，你带几人去把犯人擒了，押回来斩首示众。”
  华容是十营的一个百夫长。
  “且慢！”
  一个高个子百夫长问：“你说犯人叫什么？”
  “叫王二。”
  “管带，我怀疑这名犯人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何人？”
  “此人是小雨门内门弟子第一，去年盟会比武第一，因为刺杀案被长生门关押，后来就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栾平：“我也知道此事，难道是同一个人？”
  高个子百夫长：“还是我去吧，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是不是，一见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