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很快地过完了。黄家人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二弟，你今天不去上学？”黄博兄弟的房里，黄博手里挟着一本书，走进房里来，关切地问。
  “今天还是假期啊。倒是大哥，你不去公司吗？”黄明反问。这是他刚刚起床，坐在床边揉着眼睛。
  “公司？你不说我都要忘了，这两天事不多，交给底下人去做就行。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课？”黄博拉开一张靠背椅坐下去，把书放在面前的桌上，回过头去问。黄明下床答道：“开课定在十天之后。这个年过得好快！”黄博点点头同意地感叹：“如今，这又是一年了！……”他的语调里带了一点凄凉的味道。他望向窗外，轻轻地叹一口气。黄明奇怪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走到他身边，把手搭在黄博的肩上，友爱地说：“大哥，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你怎么了？”黄博去看黄明，微笑了一下，说：“我心里并不感到难过，但是，我总感觉自己像什么都没做一样。一年到头，什么都没有落到……”说到最后，黄博低下头去。黄明瞪大了眼睛，索性坐下了。他把哥哥的身子扳过来，正视着说：“大哥，你在说些什么没头没脑的话，我怎么听不懂？你多年轻，才二十五岁，应当好好努力，可是你为什么说自己什么都没有落到呢？你过去一年过得很充实，你自己感觉不到吗？”他说这些话是想让哥哥知道他不应该这样说。
  黄博点点头道：“这些道理我也很明白。可是，我心里不好受……”黄明听到他的后一句话，惊住了。他慢慢地开口：“你还在想着文表姐？”他想到了惨死的文。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黄博迸出哭腔：“二弟，我一想起文表妹，心里就不好过。你说我怎么会过了个好年？文表妹去世时我没有为她做过一件事，我心中对她只有愧疚！”黄明对哥哥不满意起来了。他也目睹过文去世时候的样子。他板起脸严肃地反问道：“文表姐去世时你在哪儿呢？纵使你现在说千言万语给文表姐听，她也不会再醒来了！”黄博落了泪：“二弟，我请求你，陪我去看看文表姐吧。我请求你……！”黄明觉得刚才自己的口气过分了，就缓和了些，拍拍黄博的肩膀，安慰他道：“大哥，我陪你去。你先不要哭了。”黄博一边揩眼泪，一边点头。
  兄弟俩坐轿子到了放置文尸体的寺庙。他们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去。
  文的棺材静静地躺在佛像的前面。寺庙里有一种淡淡的味道。但是兄弟俩都没有注意到。
  黄博率先走上去，点上一炷香。接着兄弟俩在寺庙里走了一圈。黄博打量着这座破庙，忽然烦躁地不满地对黄明说：“二弟，这地方太不好了，一点保障都没有，文表姐死也无法瞑目的。我们要快快把她下葬了才好！”黄明转头吃惊地看着哥哥，惊讶地说：“大哥，你说……安葬？”黄博点点头痛苦地说：“是的。二弟，你不想吗？”黄明说：“我当然希望文表姐快快安葬。但是要说马上，也不容易。”黄博不响了，低下头去。
  兄弟俩回到家，到王氏房里去。
  “妈。”他们叫道。
  王氏温和地说：“好，好。你们今天去了哪来？方才二姑娘她们来找你们，没有瞧见。”黄博笑了笑，说：“我们去了文表妹那里看她。”王氏的脸上立刻飞来一片阴云。她端起方桌上的茶杯，刚要喝，栗儿就好心地阻止道：“太太，这茶是凉的，喝了对身子不好。等我去给您换一杯热的。”她说罢拿起茶杯出去了。王氏望着栗儿的背影微微一笑。两兄弟都不说话。过了半晌，王氏才轻轻地说：“文丫头死了也有半年了。你们的吴三舅也没有回来过。宁妈妈整天在房里愁眉苦脸的。云姑娘呢，倒好一些。大儿莫不是想把文儿下葬？”她探寻的眼光定在黄博身上。
  黄博本来是低着头的，此时又把脸抬了起来。他停了停，肯定地说：“妈，你愿意吗？”王氏笑了：“这不归我管。你想给文丫头下葬，我当然愿意。你这话应该去问宁妈妈。”
  这时小园进来了。她带来一阵清新的风。她走到王氏面前把茶递给她，抱歉地说：“太太，厨房煨的茶刚好，我怕烫了您喝不惯，就等了一会儿。那边的茶好了，我就去拿！”王氏笑着说道：“难为你了。”栗儿粲然一笑，走了出去。
  “我们再来说文姑娘的事。”王氏换成焦虑的语气，看向两兄弟，“你们定好时间了没有？”黄博沉吟一下说道：“没有定。我和二弟刚说好要下葬。要定日子的话，也要选一个忙得过来的吉日。妈看呢？”王氏说：“那是自然。好了，你们去找宁妈妈。你去问问她的意思怎样。”
  两兄弟进了宁氏房里。他们请了安。宁氏叫他们坐下，又让女仆沏来滚热的茶。她自己坐在活动椅上，慈祥地问：“大少爷，二少爷，你们有什么事情？”黄博望着她，道：“宁妈妈，我们来想和您说文表妹下葬的事情。文表妹死了有半年，棺材就搁在寺庙里头，实在是不好。宁妈妈的意思怎样呢？”黄明静静地说：“宁妈妈，我们想要定一个吉日。”宁氏不假思索，就开了口：“好！我这些日子一直在翻黄历，我一直就打算给文儿下了葬，只是我是一个女流，根本做不到什么。我心里特别不好受，我亏欠着文儿，你们定罢。不过依我看，还是清明之前。”黄博点点头。
  清明前，吴清文的棺材进到了墓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