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日，黄家人一样也起得很早。但是他们都不像除夕一样忙。这个大公馆因为黄雪的归来，变得锦上添花喜气洋洋。公馆里的年味儿也更足了。
  早上，婉清来到黄雪房里清扫。黄雪不起晚，已经在梳妆了。婉清连忙说：“大小姐，等我帮忙你。”黄雪笑了笑说：“婉清，你扫你的，我自己可以。”婉清刚刚放下去的扫帚又拿了起来。她又加上一句：“大小姐，你可以吗？”黄雪说：“没事，我自己来。今天初一，你也过来梳妆，大家漂亮。”婉清笑着说：“大小姐，我长得这样丑，你还要叫我梳妆！”黄雪回过头来说：“大家漂亮嘛！再说了，我黄雪的丫头哪有丑的？”婉清害羞地笑笑，点了点头。黄雪打趣地说：“这才懂事。”
  她们俩给对方化了妆。黄雪和婉清脸上的胭脂很好看。
  黄吟携黄晓们来了。黄雪高兴地说：“你们都来了。”黄吟看着姐姐的脸，好意地笑笑，赞道：“大姐，你和婉清都抹了妆。我们也是。你们的胭脂可真好看。”黄晓也说：“婉清，大姐叫你化妆？”婉清不好意思地解释：“三小姐，我本来不想化。我们当丫头做粗活的，哪要化妆呢！可大小姐非要叫我化，说今天初一，大家漂亮。我只好依她。”黄芸笑着说：“婉清，你为何不化？你长得比三姐好看！”黄沁捂着嘴儿笑。其他人也都笑了。只有黄晓一人没笑。她哭笑不得地说：“四妹，我哪儿对你不好了，你要说我丑？”黄芸连忙说：“三姐，妹子说话太快，不会思考，还请三大姐教训。”众人因为那个“三大姐”，又笑个不停。黄沁怕黄晓生气，拉拉黄芸，道：“四姐，你可别说了。三姐要不高兴了。”黄晓举起手在黄沁脑袋上摩抚着，说：“五妹，哪儿的话？我没有生气，我不过说了你四姐而已。四妹，你今天为什么不化妆？”黄芸一愣，道：“我化了呀。”黄晓摇摇头，否定地说：“不，我没看出来。”黄芸更吃惊地说：“我和二姐、华姐一起化的。你不信，你去问。”黄晓并不去问，笑着说：“四妹，我不过逗逗你，你就当真了？”大家又笑了。黄芸也笑自己。
  她们一同走出房间，到大房上请安。
  王氏已经起来了。当黄雪姊妹们走进大房时，王氏刚刚从她的卧房里出来。她画了眉毛，抹了脂粉。她穿着一条很长的绿色棉旗袍，外面套着一件貂皮披肩。她穿的暖暖的，带着喜庆的笑容坐了下来。黄雪姊妹都带着和煦的心情向王氏道：“给大妈请安。”王氏笑了出来，说：“都起来，起来。过年也用不着这些礼仪了，都别拘谨。”大家坐了。不一会儿其他老爷太太们都来大房上坐着。
  “大姑娘，”黄氏带笑问道，“你在美国，学习怎样呢？学业重不重？”黄雪温和地说：“多谢四妈问。哈佛大学举世闻名，课业自然很多。不过美国的大学注重团队合作，所以我的一些作业，比如社会实践、科学研究报告等等，很多都是和同学一起合作完成。”黄氏点点头，赞许地说道：“大小姐可真有出息。要是芸儿也有你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黄芸脸红了，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黄雪连忙说：“四妈，四妹也很棒。四妹非常大度。她也善良，所以聪明并不是评判一个人好不好的标准。我认识的美国同学，他们都非常自信，所以他们做一些事往往就会成功。”黄氏醒悟似的点点头，不响了。黄雪又和别人聊了一会儿，就回房了。
  黄吟姊妹嚷嚷着起床太早，没有睡好，都回去了。黄雪房里就只有她和婉清二人。
  婉清今天的心情完全不一样。她死了父亲，母亲又离自己很远，心中不甚思念，所以干活也心不在焉。黄雪聪慧的双眼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情，就说：“婉清，你过来。”婉清吃惊地朝黄雪一望，停下活儿走了过来。
  “坐罢，”黄雪说。
  婉清在黄雪对面一张春凳上坐了。“什么事，小姐？”婉清轻轻地问。
  “你怎样了，干活这么不认真？”黄雪关切地问。
  婉清一愣。她说：“没什么，没什么。小姐，你怪我，可千万别把我开消了啊，我不想走百合那条路……”
  “你在说什么，婉清？”黄雪奇怪地打断道，“为什么要开消你？你犯了什么错呀？”过会儿她又笑了，说，“你没有错。婉清，你说，你有什么事情？是不是家屋事？”婉清迸出哭声来，道：“大小姐，婉清很想念父亲和母亲，今天公馆里的每个人都和家人在一起，只有我，苦苦思念……”婉清说到后来，捧着脸痛哭流涕。
  黄雪的心被搅乱了。她心疼地看着婉清，怜惜地说：“婉清，你不要伤心。我知道，你父亲早逝，母亲又离得远。今天初一，我陪着你。”
  婉清抬起婆娑的泪眼，喃喃地叫了一声：“大小姐……”晶莹的泪珠在她的眼眶中凝着，“多谢你……”她说。
  “好了，”黄雪笑笑，“你把眼泪揩掉。今天午饭和我们一起吃，还有晚饭也是，你就不要伺候了。说实话，美国可没有仆人去伺候主子吃饭！”她说。婉清抬起头，问：“和谁吃？”黄雪道：“当然是我们几姊妹了！”婉清这时的心情已经好了。她谢过黄雪，主仆二人又开始有说有笑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黄雪说：“我们出去看看二妹。她们应该在大妈房里帮忙。今天妈说过要布置房间。”婉清点点头，和黄雪手挽手出了房。
  “妈。”黄雪二人进了大房上。黄雪和婉清都请了一个安。王氏、黄吟、黄晓在热烈地商量着壁画的张贴，看到她们进来，王氏高兴地说：“不要请安了。正好你们过来给我帮忙。婉清，今天你和小姐处得怎么样？”婉清感激地看了黄雪一眼，对王氏说：“大太太，小姐待我很好，很体贴。我想念父母，小姐还帮我解闷。”王氏和蔼可掬地说：“你们俩要做好朋友，可不许打架呀！”黄雪脸红了红，带着爱娇地说：“妈，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婉清比二妹还要大，还会打架吗？”王氏笑着，没有说话。黄吟听到说到了自己，转过头来问：“大姐，婉清，你们倒好，有说有笑的，我们在这儿给大妈帮忙，可累了！”黄雪故意说：“二妹，你们好苦呦！我同婉清这就来帮忙。”黄吟说不过黄雪，笑着推动黄晓的膀子，说：“三妹，你看你大姐，你给我去说说她！”黄晓在埋头干活，抬起头来，说：“二姐，你说不过大姐，我就说得过？大姐，你来帮忙。”黄雪应一声来了。王氏唤婉清道：“婉清，跟我出去买些衣料，我们到老福镶去，你出去提轿子来。我去换裙子。”婉清走了出去。王氏说：“大女，二姑娘，三姑娘，我出去了。你们不要忘了替我布置好啊！今晚上还是我请客。”她说完，朝卧房里去了。
  黄雪没看见黄露露，便问：“露子呢？”黄吟说：“露子一早就回了学校，看她以前教的孩子。”黄雪点点头。黄晓突然说：“二姐，你也可以回去看看你教的班。为何不同露子一起去？”黄吟沉吟了一下，道：“本来我要和露子一起去，但是大妈又来拖我干活，而且露子还是校长，于面子于礼都要回去看看的，不然面子上过不去，别人都会说这个校长没有人情味。要不，我们快点干完活，再去？”黄雪道：“那么你们还有多少壁画没有贴？”黄晓瞅了瞅，说：“三张。不多了，我们加紧干，马上就要到中午了。”
  这时王氏出来了。黄雪马上说：“妈，我们中午可能不在家里。露子妹去了学校看她教的孩子，二妹也教过，也想去。我们干完活以后就走。”王氏点头，轻柔地说：“好，本来你们就不想闷在公馆里头，我也依你们。不过你们要记着早点回来。”她走了。黄吟看看黄晓，说：“加紧干活。”
  人“多”力量大，三个姊妹速度很快，干完了活，三乘轿子送她们到黄家村小学。
  她们走到四一班。那是黄吟教过的班级。她敲敲门，里面响起黄露露的声音：“请进。”黄吟心中一阵惊喜，打开门笑说：“黄校长！”孩子们看见黄吟，十分激动，纷纷上来和黄吟拥抱。黄吟紧紧地拥抱了每一个孩子。黄晓和黄雪也在和他们说话。
  到了下午一点多钟，黄吟她们告辞回家。
  “孩子们都长大了……”黄吟喃喃地说着。
  “二姐，你吃杯茶罢。”黄晓温和地说。她扶着黄吟坐到活动椅上。黄露露捂着嘴笑道：“我也想坐活动椅。”黄晓回头看看她，遗憾地说：“我的房间只有一张活动椅，华姐，你要坐，就坐春凳上罢。我房里春凳多。”黄露露故作生气，赌气地说：“好，我不坐了，我回房去坐我自己的活动椅！”说罢就要走。黄晓急了。黄吟站起来说：“华妹，给你坐。”黄露露扭头一看黄吟，还是不满意，摇摇头说：“我不坐了。你看我要走，才给我坐，那么我偏就不坐。”黄吟无奈，笑了出来，恳求道：“华妹，我让给你，你还不坐，你到底要怎样啊？”黄露露看见黄吟笑了，放心了，坐上了活动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