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制杀(2)
作者:
弘让 更新:2021-04-30 22:04 字数:3230
宋震闻愈发心惊,深恨晦气,惹了这尊杀神。
若非有人不断骚扰游击,祁连双刀不知死了多少回。二人自忖身经百战,也算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人物,面对这个少年,却满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无力感。趁疲于应付的间隙,匆忙交换眼神,咬牙再变招式。不过一盏茶时间,他们已连换三套刀法。
王祁暗自好笑,他并不着急杀人,从祖师伯处学到的功法,有些地方尚需印证,正好拿他们练手。他斗得兴起,神识化阵,“剑白八变”悄然现于人间。
祁连教众终被王祁撩起邪火,身为七大名门子弟,不可一世的优越感从小镌刻在骨子深处,横行江湖,肆无忌惮。王祁像猫捉耗子一样戏弄他们,居高临下的凌辱令人激愤,时间一长,恐惧渐消,他们是名门之后,怎能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戏弄。血丝如蛛网一般爬满每个人的眼白。
左前方,一名祁连教弟子挥刀斜斩,刀锋一往无前,全然不顾胸前露出的空当;祁连双刀两侧夹击,一砍肩头,一斩右膝,上下两路完全封死,令王祁避无可避;又一人猛不丁地甩出三枚铁蒺藜,绕开同门,疾射王祁背后要穴,铁蒺藜上已抹了剧毒,一旦射中,有死无生;还有一人矮身滚地,扛一柄形状怪异的斩马刀,势大力沉向王祁双足铡去。此人精通下三路刀法,所习皆是战场上砍斩马足的招式。姿势虽怪,却极具杀伤效力。
电光火石间,一众祁连教弟子几乎同时祭出杀招,宋震闻嘿然冷笑,仿佛已看到血气漫天。
兰霖珠泪泫然,恨不得以身代之。
孟庭岚吓得花容失色,想要闭眼却又不甘;静心等人低头诵咒,不敢看下去。天曦紧攥拂尘,指节发白。
龙破天瞪大眼睛,背后巨蛇感受到主人焦躁的气息,蠕动不停,似要破袋而出。
唐冠情不自禁挥舞双拳,差一点触发袖中暗器。
唐江亭丰姿依旧,好像眼前所见不过是小儿顽闹,入不得法眼。只身旁的唐尔察觉到,二公子的袖角微微颤动。
唐江城与唐易相视一笑。
这一瞬间,时间恍若静止,岁月深流,却又眨眼即逝。
王祁轻喝一声,奇诡地迈出一步,身后留下幢幢残影,缓缓消失在剑影刀光之中。
众人正瞧得目眩神驰,猛听得有人厉声惨嚎,接着“扑通”几声闷响,撞地之声不绝。定睛细看,忍不住喉头发苦。一个祁连教弟子竟被巨大的斩马刀拦腰斩断,血肉脏器汩汩淌了一地;一人捂着插着铁蒺藜的眼睛跪在地上,嘴巴呼不出声音,还有两枚铁蒺藜正扎在喉头与胸间,抽搐两下便不动了;旁边一人从胸至腹拉开好大一道口子,一边哭叫,一边拼命将流出的肠子捂回肚中;祁连双刀相对而立,两柄弯刀分别插在对方身上,深可见骨,血流如注,二人神色木然,片刻后软软歪倒,原来已死去多时。
哀嚎声愈发低沉绝望,到最后,终归寂静。
人们还未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王祁再次出手,掠过失魂落魄的祁连教余徒,一棒击向宋震闻天灵盖。小棒划过虚空,啸声刺耳。
宋震闻脸色剧变,急忙向一旁躲闪。手掌受伤,身法依旧迅疾,一边拼命纵越,一边大喊道:“二公子救我!”看他飞逃方向,竟是要去找唐江亭诸人。
王祁哪能让他如愿,几步奔逐至宋震闻身后,左掌倏地送出。
天曦大惊色变,几乎叫出声来,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说不出道不明的熟悉感了,寂灭掌!圣水宗的寂灭掌!数年之前在彭州曾见过一人使出圣水宗功夫,原来少年是旧识。
宋震闻听到身后风声,身子急速翻折,险险侧身避过。身形随之一顿,不退反进,突然反手一剑刺来!
王祁微怔,哪来的剑?来不及细想,眼见剑尖飚至眉心,冲势锐减,左手变掌为指,一指弹向剑身中段。宋震闻虎口剧震,宝剑差点脱手。他惯用右手,左手握剑颇为不便,但大敌当前,一条老命悬而不保,哪敢怠慢,不敢硬碰,长剑圆转,使出一套轻灵剑法,剑招阴柔如万千蛛丝,再向王祁兜头缠去。
王祁错身避让,顺手点倒一名祁连教众。离得近了才看清楚,这剑窄狭无柄,薄如蝉翼,竟是用忘恩扇的扇骨拼接而成。老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一柄扇子匆匆换了形状。随即想到,忘恩扇定是宋震闻的保命手段,平素用来附庸风雅,遇险后趁人不备偷袭夺命,老而不死是为贼。
宋震闻毕竟老辣,几下攻还后,便强稳心神,将王祁生屠弟子的恐怖一幕抛在脑后。右手忍痛握拳,左手持扇骨剑疾攻,数招过后,伤口迸裂,鲜血随风甩出,蓬然化作团团血雾。
天曦从未见过孟庭岚如此失态,心中长叹,说道:“庭岚,他没有死。”
孟庭岚容颜萧索,悲怆不语。
天曦道:“你不用担心,这小子高明得紧,宋掌门不是他的敌手。”
孟庭岚一振,道:“师父所说当真?”
天曦点头,道:“没想到他就是近年来名动江湖的阴阳谷掌门之婿,唉,若知是他,我早该告诉你才是。”这个徒儿因王祁暴毙郁郁寡欢,即便是笑,也那么勉强,过去那么长时间,好像从未走出阴影。现在好了,那人活生生地就站在面前,与祁连教掌门一争长短,可为何除了担忧,依然感觉不到她有一丝欣悦?
孟庭岚忧道:“那位宋掌门完全一派搏命打法,兵刃那么怪异,我怕王……怕他有闪失……”
天曦道:“只要唐门不插手,宋掌门铁定不是那小子对手。嘿,你说说,他才多大年纪,就能把堂堂祁连教的掌门压着打。几年不见,定有一番非比寻常的机遇。”她知道王祁一些底细,可时过境迁,少年不但武功大进,更与唐门、南剑宗这两个家世仇牵扯不明,苦思半天,没有头绪。
唐江城道:“易叔,到底是四长老教出来的徒弟,这一辈门人中,似乎没人能及得上他的天资。”
唐冠冷哼一声,愤愤说道:“大公子说得不错,后辈当中没一个打得过他,前有唐岭,后有唐洛,甚至算上三长老唐杉,一旦对上他,只有被咔嚓的份儿。”
唐易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抬出几个死人来跟王祁比较,没头没脑。”
唐江亭道:“大长老有所不知,四长老暴毙后,身上那枚双栖玦不知踪影。我派人多方打探,结果无一生还。唐岭还罢,唐洛可是年轻一代中的翘楚人物,连他都……”
唐易道:“你怀疑是王祁做的?”唐门高手接连丧命,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因为事涉夺位之争,才不便明说。既然是争,就有你死我活,就有成王败寇。只有最后坐上掌门之位的,才有资格书写历史。唐江亭突然把暗潮摆在明面上是何居心?笃定那位子非我而谁?已经迫不及待了?
唐江亭不置可否,道:“王祁是四长老的徒弟。”
唐易道:“徒弟?外门徒弟而已,没经过本门大比,就不算是唐门弟子。老四贵为唐门长老,岂会将无上重宝交给一个外人。”
唐尔道:“老四生前,只有王祁在他身边。老四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一般人岂能入他的法眼,只要收徒拜师,大比还不是走走过场的事儿。”
唐江城淡然说道:“大比得胜者赐唐姓。王祁姓王,不姓唐,四长老身兼执法堂堂主,岂会拎不清这点小事儿。”
唐江亭道:“唐岭、唐洛学艺不精,死不足惜。双栖玦是开启圣藏府库的钥匙,事关唐门气运,马虎不得。但凡有一点线索,就得抓住不放。”
唐尔忽道:“那王祁所穿服饰有些眼熟,似乎和唐轲回来穿的一样,而且身形……我一直觉得唐轲那天怪怪的,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唐江亭一震,双目如电般射向王祁:“原来如此。”转回头冷冷盯着唐易,道:“看样子,唐轲已经死了?”
唐冠悚然道:“什……什么?”
唐易喟然叹道:“唐门流年不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二公子觉得很意外?”
唐尔道:“这么说来,王祁进入平虏阁内——”
正在此时,忽听众人惊声低呼,心底没由来一阵悸动,定睛看去,就见宋震闻愣愣站着,衣上血迹斑斑,乱发如蓬草般散落,不远处王祁背手相对,并不急着攻上。
“宋震闻终是败了……咦,怎么回事?”唐尔心里发毛,一阵风吹开宋震闻额前枯发,露出一张无比狰狞的脸,脸腮不住颤动,双目充血,仿佛一对血窟窿,不见瞳孔。尤其诡异的是,手中攥着断剑,一下一下向前劈刺,状若木偶一般。
宋承僧尖叫道:“爹,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爹,爹……”他又惊又怕,抓住身旁一个本门弟子,道:“去,你去看看我爹怎么了?”
那人吓得股战不止,畏畏缩缩挪到宋震闻身旁,低呼道:“掌门,掌门。”见宋震闻失心疯一样劈个不停,并未听到他说话,心中骇惧更甚,伸手去抓胳膊,陡觉一股大力反撞而出,一个趔趄跌了出去,狼狈奔回,苦着脸说道:“少主,掌门他不应我啊。要不您去试试,少主一向得他老人家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