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老贼(2)
作者:
弘让 更新:2021-04-30 22:04 字数:3181
孟庭岚恍若未闻,紧紧咬着樱唇,一瞬不瞬注视场中格斗。这时,兰、宋二人已翻翻滚滚斗了三十余合,宋震闻年岁较长,胜在内力雄浑,以忘恩扇作兵刃,招数无比刁钻;兰霖倚仗手中神兵,进退有度,只是毕竟年轻,星耀术修习日短,经验之类更是比不上宋震闻这种久混江湖的老狐狸,没过多久,便有些左支右绌,步伐生涩起来。此消彼长之下,宋震闻挥扇不停,招招紧逼兰霖要害,片刻间险象环生。
熊弼与李奇虎对视一眼,一人举刀,一人持棍,纵前夹击宋震闻。哪知身形甫动,先前动手的两名祁连教弟子便逼了上来。李奇虎堪堪抵挡了两个回合,钢刀便被磕飞,小腹被狠狠踹了一脚,仰天摔倒,半晌爬不起来;熊弼天生神力,熟铜棍直有八十斤开外,对手不敢冒进,先在外围游斗,不时出招诱击,熊弼呼喝连连,熟铜棍挥旋如风,无奈连片衣角都没挨着,待另一人甩脱李奇虎,二人汇在一处,施展“祁连双蛇刀”,冰冷刀芒陡然暴涨,像是铺天盖地的旋风将熊弼裹挟其中,稍有不察,就有丧命之虞。
兰霖焦急不已,猛地把心一横,忘川剑破风直进,狠狠挑向宋震闻咽喉。宋震闻冷笑一声,忌惮神锋锐利,身子微微偏转,错步让过剑尖,扇柄向剑身疾点。这是忘川剑最为薄弱的地方,他要以内力生生将其从兰霖手中震脱。
兰霖明知对方心思,却是不管不顾,内息急转,改挑为斩,挥刀一样死命将兵锋横推向前,人随刀进,揉身突杀,逼迫对方退后。只是勉强改换内息,喉头一阵腥甜,不想而知已身负内伤。
宋震闻一愣,登时明白,兰霖准备去救同伴了。哪能让她如愿,双足钉在地上,使一招“铁板桥”,膝盖以上平平向后折倒,幽蓝的剑锋擦着鼻尖掠过,浑身汗毛炸起,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待兰霖抽身欲退之时,一个箭步挡住退路,忘恩扇如蛆附骨,锁死忘川剑攻势。
兰霖分身无法,只得恨恨地跺一跺脚,抵挡宋震闻绵绵不断地攻击。心中只盼那人下手轻点,别一下要了熊弼的命。胸口传来钻心疼痛,丹田空空荡荡,竟然有枯竭的迹象,原来自己也是油尽灯枯。
孟庭岚泫然欲泣,眼见平日慈母一般的师父无动于衷,心中气苦,准备强行持剑攻上,帮兰霖退敌。
忽听熊弼闷哼一声,熟铜棍不知怎的,居然反击在他的肋下。“哇”
的一声,熊弼大口吐血,脸色灰败,没了一点红色,软软地跪了下去。那名祁连教众邪笑一声,弯刀脱手飞出,绕了好大一个圈子转了回来,刀锋直指熊弼后颈。
孟庭岚再忍不住,她不能让那个人的兄弟平白死在自己眼前,娇喝一声,从天曦身边一跃纵出,翩若惊鸿,一剑劈中那要命的弯刀,远远地斜飞出去。
天曦无奈叹息,准备出手救徒。她知道,孟庭岚还不是祁连双蛇刀的对手。
宋震闻大笑道:“小娘皮,你的死期到了!”眼见兰霖已是强弩之末,忘恩扇倒转,扇柄如透骨钉一般呼啸刺向心口,左手成爪撩到兰霖鬓角,他倒要瞧瞧,这个临死之人到底是什么面孔!
孟庭岚不及相救,眼睁睁瞧着兰霖香消玉殒。
天曦皱眉,她不愿在唐门多生事端,宋震闻与唐江亭之流沆瀣一气,自己若是制止,势必惹祸上身。届时,一行人能够全身而退都难说。
唐冠冷笑道:“不自量力!”正待向二公子说笑一句,忽见唐江亭与唐尔同时色变,四只眼睛似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之事。茫然转过头去,忍不住惊咦一声。
宋震闻愣愣低头,一只手血肉模糊,掌心洞穿,白骨森森。片刻后,才从喉头挤出惨嚎,如鬼如枭。那阴阳谷的女掌门跌落地上,衣上不见血迹。一物从半空悠然飘落,定睛一看,却是张栩栩如生的面具,恍然便是兰霖刚才佩戴。
人群一声惊呼,似见鬼魅。
孟庭岚几乎软软坐倒,看着兰霖面具揭去后露出一张惨白的绝世容颜,不知发生何事,只知地上这人还活着。
青旗峰下风声猎猎,人们却觉得场中异常寂静,落针可闻,连大声呼吸都不敢。谁都没看清情势如何突变,一个个头皮发紧,紧张莫名。
远处传来衣带破空之声,一道灰影落下。
影子不知从何而来,缓缓搀起兰霖,跪坐在地,让伊人靠在胸前。须臾,兰霖从昏厥中悠悠转醒,眼前朦朦胧胧,熟悉的气息令人心安:“祁儿,是你么?”心神惶惶,扑簌簌落下泪来。
影子道:“是我。”
片刻失神后,兰霖一双妙目终于复归清明,渐渐清晰起来的仍是那个瘦削可亲的脸庞,多日未见,目光温和如旧,果真不是在梦中,忍不住嗔怨道:“小贼,你让我好找。”低咳一声,嘴角溢出些许血迹,却又展颜微笑。
王祁声音悲苦,痛道:“你这是何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张旗鼓地跟唐门叫板,他们能容下你才怪。现在好了,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兰霖内伤颇重,脸色却欢愉起来,笑道:“我和熊大哥、奇虎二人来唐门好多天,明察暗访都没有查到你和师伯的一点消息,大家心里没底,担心你们人单势孤,被那二公子暗害,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就在大会上借口闹了起来。我们想了,英雄大会是你们一决雌雄的机会,如果你有什么事儿,那二公子见了阴阳谷来人,定会忍不住说出你和师伯的下落,灭咱们的威风。没想到,闹了这么大动静,你——”兰霖呼吸沉重,一口气提不上来。
“是我连累了你。”王祁深深自责。
兰霖笑道:“姑娘我赌了一把大的,虽然九死一生,终归是赢了。”
二人喁喁絮语,久别情浓。
唐尔沉声道:“这小子就是老四在外收的徒弟王祁,没人禀报发现他的行踪,不知是怎么混进来的。”
唐江亭冷冷道:“瞧你做的好事!刚才看到了吧,他可是从峰顶方向下来的。”
唐冠失声道:“平虏阁!”
唐尔一震,鬓旁冷汗涔涔,说道:“是大公子和大长老做的手脚?”
唐冠蔑笑道:“凭这小子也配。”唐易虽然与他们不是一路,但久居高位,傲岸孤绝,一身绝艺直追掌门,这小子才多大年纪,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唐江亭道:“你是瞎子吗?宋震闻的手是怎么伤的,暗器破空无声,倏忽如风,场上有几人能做到?你那暴雨天风近击尚可,远攻的话全无效用。”
唐冠讪讪道:“暗器本来就是猝然发难,让人防不胜防,若要远攻,杀鸡焉用牛刀,用弓箭就可。”
唐江亭气急道:“这小子何时混进唐门,何时与唐易唐江城勾结,何时潜入平虏阁,如果只是小事,他们何必费尽心机去平虏阁?三人在阁中密会所图何事,这些你们通通不知道。此番英雄大会意外频发,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破事儿。”他越说越气,神色凌厉至极。
唐冠老脸紫胀,像霜打了的茄子,羞惭地抬不起头来。
龙破天心头骇然,以他的眼力,堪堪捕捉到暗器踪影,洞穿宋震闻手掌后,劲道不绝,咕噜噜掉落远处。定睛搜寻,却是一枚沾满血污的石子儿。少年并非身着灰衣,只是身法太快,恍若一团灰影鹘落,听他与兰霖隐约传来的说话声,难道他就是唐狮的徒弟?
祁连教众都被眼前一幕惊呆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飞奔至掌门身边,手忙脚乱地替他止血裹伤。一干人神色复杂地看着王祁二人,耳听得掌门嘶声唏嘘,无不手足失措,不知该进该退。
宋震闻终于从震惊中勉强抚平情绪,烦躁地挥退门人,心中暗骂:“关键时刻,没一个抵用的。”却不想以他平素的乖张作为,能否令门人死心塌地,忠心不二。
围攻熊弼的双刀也撤了回来,一人请示:“掌门,怎么办?”
宋震闻掌心剧痛,这小子不知使了什么鬼法,右掌经络被割裂成七零八落,伤好之后势必影响功力。有人将扇子捡回呈上,宋震闻伸手欲接,却见扇面上血肉淋漓,沾满尘土,心里又惊又怒,一口恶气冲口而出,狠狠道:“什么怎么办,我要那个人死!”众目睽睽下一招重伤,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这个时候怎能龟缩。
“二公子,这小子无视唐门,擅闯会场,更用卑鄙手段暗箭伤人,一点不把唐门和天下英雄放在眼里。任他是谁,也不能如此嚣张。还请二公子下令,叱令唐门高手就地格杀,绝不能让他逃之夭夭。”宋震闻向唐江亭拱手,高声申诉。
唐尔腹诽,宋老头果然奸诈,明明自己敌不过,还要把唐门拉下水,替他报仇出气。
唐江亭淡淡道:“宋掌门稍安勿躁,江亭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宋震闻暗喜,躬身致谢。
旁人见他虽然重伤,依然忍痛向唐二公子折腰,一张老脸几乎掉到尘埃,那些耿直汉子看得直撇嘴,心中极为不齿;也有人佩服宋掌门能屈能伸,不愧是做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