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睁开双眸，看见了人间，和一个少女。
  少女也看见了她，点头，手指把二人隔开的篝火。
  于是她看见了鱼。
  她沉默了。
  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她是阿常，西漓大陆帝师首徒，医术无双，在一月前与一个名为辞钰琊的人有了婚约。再过半年，她及笄，他们成亲。
  而她是范丙，21世纪最顶尖的杀手，薄情寡义，被百人围攻而自杀。
  她以为是天要人死、人不得不死，谁料是天要鬼死、鬼不死。
  范丙说：“你好。”
  少女说：“你不好。”
  “……”范丙垂眸。
  她感觉这具身体多了几块骨头。
  她发现这具身体被推下了悬崖。
  ……呵呵。
  “我叫范丙。”
  “我叫初辞。”
  “抱歉，我有位朋友，我只吃他烤的鱼。”
  “烤鱼三千，殊途同归，无妨。”
  “归何处？”
  初辞看着范丙：“归天。”
  范丙在微笑：“烤鱼三千，我哪个都不想选的，毕竟殊途同归，我……不想归天。但我那位朋友告诉我，天的反义词是地，于我这种人而言，入地方为归，我不喜欢回归。”
  “那还是算了吧，道不同，不相赠鱼。”
  初辞看了一眼范丙。
  范丙那颗于烈火与寒冰中炼成的灵魂在颤抖。
  那一眼太轻，那缕魂更薄。
  ……
  月色如水，有风起，有狼嚎。
  风中有沙石。
  一块石头划断了范丙的一缕发丝。
  范丙缓缓深处左手，发丝落在她的掌心。
  风不止。
  发丝不动。
  她道逍遥，嚣张在遥。十步之外，无人能伤她。
  这场黑夜下的刺杀已经结束了。
  今晚夜色很美，英雄无用武之地。
  ……
  翌日，初辞醒来时，发现烤鱼已经没了。
  “请问，怎么去帝都？”
  “……帝都在哪儿？”
  “……你有办法出去吗？”
  “自然是没有的。”
  于是，范丙睡觉，初辞去河边钓鱼。
  待烤鱼的味道再次飘起，范丙问：“它通往何处？”
  “那是幻佛河，不同的人会看见它流向不同的地方。唯有源头处是真实的。”
  初辞递给范丙一条鱼。
  范丙不知道初辞的身份，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她不再问。
  可是初辞要问——
  “你有病吗？”
  “有啊。你有药么？”
  “没有呀。”
  二人吃饱了，却都不打算睡。
  在范丙看来，初辞很有眼力，观她不打算睡，便自顾自地睡了。
  至于睡没睡着，还有待商榷。
  没关系。
  ……
  范丙看到一颗星，亮了一瞬便暗了下去。她很好奇那是什么星。
  得出结论后，她后悔了。
  恕她直言。
  那是……白、矮、星。
  没错，白矮星——天狼星b。
  这无疑很矛盾。先不说一颗白矮星怎么可能被她看见，她是怎么看清楚的？既然都被她看见了她又凭什么说那是白矮星？
  嗯，答案很简单——
  首先，她有病。
  其次，这和当年她看到的天狼星b形态基本一致——当年她母亲是天文学家。
  得见白矮星，这意味着什么呢？
  幸好它目前还没有成为黑矮星，否则……一颗黑矮星亮到被她看见，这绝对就是世界第九大奇迹了。
  范丙却松了口气。
  很好，这个世界到底还有些东西和她那个世界是相通的。
  尽管……相通得很诡异。
  随后范丙警惕起来。
  在她的前方，有人影，她居然才察觉到。
  他在月下负手而立，一头银发，一袭白衣，淡淡的白残香毫无预兆地侵入范丙的世界。他在看范丙，那双暗灰色的眸子就那样对上了范丙的眼。
  范丙觉得，她好像要窒息了。
  这回，她看见了……死神？
  不，不对。
  范丙瞳孔微缩，这就是她等的猎物啊。
  她看见他张开了薄唇。
  他说：“我。”
  “？？？”
  “你看见了。”
  她当然看见了。他……什么意思？她看见了……什么？
  冷冽的白残香仿佛要把她冻死。
  她动不了。
  白衣男说：“你懂。”
  她当然……不懂了。他又是什么意思？他……是什么？
  范丙轻轻地说：“白矮星……天狼星b？”
  他说：“孜引。”
  范丙一阵恍惚。
  这不是地球，这……不是物质世界……
  就在她恍惚的时候，孜引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