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征兵
作者:
EJASON 更新:2021-04-30 18:31 字数:3724
11月中旬,各男学兵连连都接到了通知,铁道兵要在七二年冬季征兵时,在男学兵连招收新兵,学兵连在与部队共同施工中确实表现出了很多优良品质,吃苦耐劳、英勇无畏、善于总结、恳动脑筋,在部队的传帮带的过程中,撑握了隧道施工的各项技能,还能够创造性的解决施工难题。正是有了两年的并肩战斗,部队认可了学兵。
这次招兵明确规定,只招收男学兵,不招女学兵和民兵团的民兵。可也正是这两年的并肩战斗和艰苦生活,使得学兵们报名并不象地方上那么涌跃(应争入伍后,意味着至少还要再打三年山洞)。我却报了名,我不是觉悟有多高,而是我想当兵,那个全国学习解放军的年代,能当上兵是何等的光荣。尽管铁道兵艰苦,可它也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个组成部分,穿上那一身苹果绿的军装,走在大街上,会引起多少年轻人的羡慕啊。
11月底的一天,营里组织全体报名参军的学兵们去团卫生队体检,我们连和16连报名的都是6人,学兵19连还要少点,只有学兵17连有20多名(他们是机械连)到了团卫生队汇和了学兵20连,总共40几名。那天还有另外一个中队的学兵,也是40名左右,大家集合在卫生队的操场上,首先是10人一排走走队列,后来成四路纵队跑了几圈步,其实这就是个目测挑选,筛选一下身体是否有不符合条件的。
解散休息等待编组时,卫生队杨队长把我叫到一边,问我是否真想当兵,我肯定的回答了他,他又问我愿不愿意到卫生队,那我真是求之不得。杨队长拉着我到了教导员的屋里,告诉教导员我愿意到卫生队,杨队长对教导员说:“这个兵咱们要了,你打报告,我带他去体检!”
杨队长拿着我的体检表,带我走了几个项目,看到外科体检那里积了很多人,就让我在那里负责点名,腾出一班长进去参加检查了,我没检的项目自然是杨队长搞定。
在等待通知的日子里一切如常,12月19日下午我随三排准备去工地施工,队伍走到连部门前,只见营部书记员和指导员正站在连部门口的台阶上说着什么,指导员示意队伍停下,叫过排长王和平,像是对他说,又好像在向全排宣布:“黄康全应征入伍了,通知书过两天和其他入伍学兵一起发,这两天就不参加施工了,准备准备去当兵吧。”队伍走了,书记员告诉我,是团里电话通知,你留在五十二团卫生队,不去兴平参加新兵训练,回家两周直接卫生队报到,通知书21号发。
我高兴的简直要跳起来了。开晚饭时我拿着碗直接去炊事班打饭时,炊事班的小不点张青海对我说,他晚上夜班,让我把被子,褥子都抱下来拆了,他帮我洗,晾干后找人缝好,回家时干干净净多好。
那两天我真是快乐极了,整天到处跑着和部队的朋友们告别,部队19连有个班长姓曹(山东临沂的)我俩年龄差着十多岁,可是很聊得来(那也是我蹭饭的点),知道我当兵了,给了我一副领章帽徽,让我回家就带上,不要穿一身没领章帽徽的新军装上街,一看就是个新兵蛋子。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可是通知书没有到,我也没有介意,又过了两天还没消息,偶尔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从脑海中掠过,人常说,夜长梦多,会不会有了什么变化?我不敢想,也不想真的有什么意外落在我的头上。
24号下午营部通知所有报名参军的学生到营部开会,给应争入伍的发通知书,总算是等到了消息,我们几个人一起来到营部会议室,会议室旁边的一间屋子是通讯班宿舍,两房之间有一个小门相通(另有一个直接通向外面的门平时走的门),今天这个门开着,走进会议室一眼就可以看到通讯班的床辅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新的背包和军装。
开会了,魏教导员讲话:“一人当兵全家光荣,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当上兵要继续发扬两不怕精神,你们即是新兵,又是跟随部队两年的学兵,到部队后要给新兵带好头等等……”讲完了话,魏教导员从桌上拿起一个密封的档案袋,让大家看看,没有拆封捣鬼的痕迹,然后才把他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叠入伍通知书,那红色的封皮还是烫金字的,特别庄重好看,大家的目光都盯着那些通知书,一个个心中忐忑,唯有我心情比较平静。
魏教导员开始宣读通知书,每念完一份,就会有一名学兵走过去,双手接过通知书,回到自己的坐位上,一脸的喜悦,大家鼓掌祝贺,当魏教导员读完最后一张入伍通知书后,又拿起一张通知函反复的看了两遍,又数了两遍人数,像是自言自语:“应该是十个人呀,怎么只有九个?”是啊通讯班屋里的床上摆着十套背包。
我当时就蒙了,头一下就炸了,不详的预感真的发生了!教导员后面说了些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散会了。所有人一窝蜂似的拥进通讯班屋里,看发军装,只有我一个人拉开门走了出去,当时脑子里是一片空白,我也不知该去哪,沿着那条石头路,深一脚浅一脚,两条腿机械迈着步,走过了营里的几间家属房,来到了山坡背面,在小路边上的空地上坐了下来。
当时脑子子什么也没想,也不知该想什么,板上钉钉的事就这样黄了,我又能怎么办,我这人泪点高,轻易不会哭的,那天也是欲哭无泪。我就在后山坡上愣愣的坐着。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连里的两名学兵从水田街道回来,看见我一个人坐在那愣神,叫上我一同回连队,当我走到宿舍门口,原来热热闹闹的房子里一下变得鸦雀无声了。
大家看我空着两手回来了,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安慰,没有询问,大家都知道,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全房子的人或是躺近被窝,或是写着家信,屋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班长范玉忠说了声:你的饭放在那里,我端过饭碗,咬了两口馒头,可嚼了半天怎么也咽不下去,我把菜和汤狠狠的泼到房前的土坡下,馒头扔在几个朋友平时存放食品的箱子盖上(谁爱吃谁吃吧),来到我的床前,默默的拆开我的背包(在我去开会的时候,同宿舍的战友们把我的辅盖打成了背包,想着我回来拆开军用背包,在宿舍睡上离别前的最后几晚)我的床辅是最靠门的边辅,我正在拆背包,无意间看到连部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一直在往我这里看,是指导员,他让一名路过的学兵给我带话,说他找我。然后就拙着根木棍(脚伤早已经好了,只是截了根脚指后,走路不大方便),从连部朝宿舍这边走来,我俩在宿舍边上相遇了,谁也没说话,我跟在指导员身后,朝营房后面继续走着,过了营房后,就是山道了,指导员打开手电筒照着路,小心翼翼的迈着步,自从他脚受伤后,可能这是第一次走这条路吧。
山路很窄,石头很滑,指导员小心的走着,一直走到路旁有一颗大树的地方才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我俩面对面的站着。指导员终于开口了:“不去就不去吧,工程也干到这个份上了,可能你们也快该从新分配工作,该回家了。”我看着指导员,什么也没说,气氛有些尴尬,见我不吭声,指导员又对我说,他有个同学,也是文革从北京出来的,在安康革委会,等他探家时一定替我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不吭声,心里说:那有个屁用!问不问的,也于事无补了。
指导员也知道我心里难受,可也再找不出什么能够安慰我的话了,就问我有什么想法和要求,我终于开口了,我想回家,这算什么吗,营里口头通知了,我假也休了,营里上上下下都知道我当兵了,这个玩笑开大了,让我再回到工地,怎么见人?(其实我应该想的明白,一个草根被踩倒了,那不是平常不能再平常的事)指导员当即表示,回家的要求可以满足,只是马上过年了,只有等年后才能报批探家。还有再休息两天,什么时候上班你自己定,我说今晚的夜班算了,后天早班我就上班。
谈话也就这么结束了。这次招兵我们连走了一个,外号:假女子(至今我也想不起来他的名字),连里没开欢送会,(也许是怕刺激我)只是四排开了个简单的欢送会。新兵们27号早上走的,他们是学兵17连6人,18连1人16连1人19连个1人。又是12月26日,我离开北京刚好两年,原本是改变身份的纪念日,现在确成了心中隐隐的痛。
没过两天我就得到了消息,我是让民兵团的某位领导的千金给顶了。元旦那天大家还是要去岚河逛逛,我和卢凯在街上只转了一下,就到21连看望卢指导员,几乎没停就往回返了,今天真正的目的,是要到清凉关的民兵团卫生队去看看,顶替我的原来就是民兵团卫生队的人。
很快我俩就来到清凉关上,路边的那座原来破败不堪小庙,经过修整后成了民兵团卫生队,庙很小,没有几间房子,说明民兵团卫生队规模很小,也没有几个人。我们从中间的门洞走进去,(大门早已不知所踪)两边各有一间房子,门上钉着诊疗室和换药室的牌子,两廊各有一排改造后成为三间的独立房间,从门上钉的牌子上看,一边是病房,一边是医务人员宿舍。迎面上台阶就是大殿了,规格上看应该是一个大通间,门上有抢救室的牌子,大殿的房檐下贴着一条欢送某某光荣参军的横幅,虽然没有几天时间,可已经被风吹的有些残破了。
今天是元旦,民兵团卫生队的人都放假了,病号也都回家了(其实民兵团很少有人住院,轻伤的回家养,重伤的送安康),卫生队大部分门全都锁着,后面还有个院子我们没去,没多大,就是伙房,厕所所在地。我和卢凯正看着那条标语,从换药室走出一个女孩,她是今天留下来值班的,见我们在看标语,就主动上来搭话,说这是她们卫生队欢送去参军的某某,她就去郭家河五十二团卫生队,现在回安康休假两周后,直接去卫生队报到。她说完了,我拉着卢凯转身就走,出了门后我很后悔,干吗非要到这里看看,知道了又能怎样,谁让咱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只能是听天由命吧。从那以后,我虽然还是适龄青年,可是我再也没去验过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