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学兵十八连又出事故--武冬雨牺牲了
作者:
EJASON 更新:2021-04-30 18:31 字数:3014
南溪沟隧道在七月㡳贯通了。在贯通的那一天,团电影组特地到四中队放了一场电影,团长、政委都来了。电影放到一半时,脚下轰隆隆的炮声过后(部队19连驻地就在南溪沟隧道上面的山顶上,我们四中队放电影看演出都在那里),从工地传来了锣鼓声。一会儿功夫,两名战士举着一张大红喜报,锣鼓队紧跟其后,来到了电影场。由一名18连的战士宣读了喜报,大意是:南溪沟隧道提前两个月贯通,向“八一”建军节献礼,这是***革命路线的又一伟大胜利。
陈明东团长也讲了话,主要是祝贺四中队提前贯通南溪沟隧道。讲话结束后,营、连长们簇拥着团长、政委一起向南溪沟隧道走去。不少干部、战士、学兵、民兵也都跟着去看热闹,电影场几乎成了空场,但电影组的同志还坚守岗位,继续放完了后半场。
南溪沟隧道虽然贯通了,可是里面还有一百多米石碴没有清理,由于石渣落底,洞顶上有些危石无法排除。当时排险只靠一根竹竿顶头绑上一根撬棍,将撬棍一头插入浮石的缝隙往下撬。竹杆又粗又长,举起来已经很费力了,所以有些危石悬在洞顶无法撬动,只好让它留在那里了。那些悬在半空的危石就象一个个“定时炸弹”,随时会给下面的施工人员带来危险。我们连苦干了三个月,眼看就要把最后残存的石渣全部清理结束了。可是就在这最后关头,一块危石的脱落,给我们连带来了第二次灾难。
10月30日下午,是我们三排施工。那天正好轮到我在家值日,全排出发后,我给班里每个人的脸盆打好洗脸水,就到炊事班去打晚饭。当我挑着晚饭刚刚过了连部,走到和学兵19连结合部时,迎面走来了19连下班的一排人。他们中有些认识我的,还习惯地叫我“卫生员”,一位班长对我说:“你快去工地吧,你们连又出事了!”我将信将疑,按时间推算,我们三排战友们也就刚刚进洞呀!我连肩上的晚饭担子都没有放下,三步并两步赶到了隧道口。
只见田文革一人坐在洞口的一堆木头上发楞,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突然回过神来。他让我快去急救室,说是洞顶落下了一大块石头,吴利新和武冬雨伤得较重。我急忙来到急救站,看到吴利新躺在急救床上,徐军医正带着急救站的全体人员围着吴利新进行抢救。徐军医见到我,让我先去给武冬雨量血压,打夹板。
武冬雨趟的担架靠墙边放着,当时他神志清楚,还拉着我的手问我,他的腿断了能治好吗?我安慰他说:“你放心,周金华的腿伤的比你重,都治好了”。他好像放心了,也好像是累了,慢慢地把眼睛闭上了。我给他量了血压:收缩压80,舒张压60,已是正常血压的下线!我赶紧报告了徐军医,他感觉有些不对(武冬雨被背进来时曾量过一次血压,当时是收缩压110,舒张压80),让我赶快再量一遍。我又量了一遍(对于量血压,我还是很有把握的,这一年多时间内,凡参加抢救,基本都是我负责血压测量)。我把二次测量的数据报告了徐军医,他让我五分钟测一次,有变化立即告诉他。我一边给武冬雨的腿打夹板,一边测血压。5分钟后测出的数据又往下降了!我赶紧报告了徐军医,他立即让把武冬雨抬到里屋抢救床上去。连续下降的血压,说明武冬雨有内出血。那块长约2米,宽约1米,厚2、30厘米的石头,从10多米高的空中落下,不仅砸到了武冬雨的腿,还伤到了他的内脏!这太可怕了!当时当地的医疗条件是无法完成那些复杂手术的。徐军医用尽办法,想尽量稳定住他的血压,等待团卫生队抢救小组过来。
这时我一转身,看到九班长麻兴元的脚面上,也被砸开了一个2-3厘米的口子还没处理,就向徐军医请示,徐军医看了看说:“你先给伤口打些麻药,缝五针,这个伤员就由你处理吧。”说完他又去武冬雨那边忙去了。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了,我是参加过几回外科手术,可都是打打下手,今天要独当一面,心里还真是打鼓。看着麻兴元的脚还在流血,只好取了器械,先是认真清理,边清理,边反复思考麻药的进针角度,麻药打下去了,效果还行。我在脑子里认真地回想缝合要领,尽量做得规范。当我完成了第一针的缝合,看看伤口的平整、线的松紧程度应该还可以,就赶快请徐军医过来看看,他满意地点点头,让我继续。
团抢救小组赶到了,民兵团卫生队牛教授也一起来了。大家多么希望牛教授再次创造个奇迹,能够从死神那里夺回武冬雨的生命啊!可是武冬雨的血压已经降到了极低,经过几个小时的努力,牛教授和军医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挽回这条鲜活的生命。
事故后的第三天下午,团部通知连里,两名牺牲者的家长到了安康,晚上要进行遗体告别,指导员带了五、六名吴利新的同学,去团部准备接待家长,让我帮助连长在灵堂做准备工作,灵堂还是设在那间从未启用过的澡堂。晚上7点半左右第一辆拉着家长的车到了灵堂外面公路边上,两名学生陪着武冬雨的父亲走进了灵堂,见到那黑漆漆的棺材,老人泪如雨下,紧走几步来到棺木近前,我们扶他在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老人叫着:”冬雨!冬雨我来看你了。部队派车到厂里接我,我就知道你出了大事,去年你哥哥冬雪那么大的手术,当时也没通知家里。一路上想着,你就是伤的再厉害,我也要接你回去,你就是残了,我养着你呀,可你现在……你让我怎么回家跟你妈交代呀,冬雨呀冬雨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吧!”规定的时间到了,躲在墙角满脸泪痕的连长示意我,搀扶家长离开,连长总感觉他对不起家长,无颜面对,其实连长心里比谁都难过。
我们准备搀扶冬雨的父亲离开,他伸手抓住棺木的边,恳求让他再看一眼吧,在陪陪冬雨,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呀,我们只好让他老人家再停留一下,这时第二辆车到了,喇叭声在催促,我们扶起冬雨的父亲,他一步三回头,无奈的离去了。第二辆车来到门前的坡道前,吴利新的父亲是由4个学兵架着,很艰难的走上门前那段短短的斜坡路,吴利新是家中长子,又是长孙,去接他的部队干部只说是受了伤,走到安康后才逐步告诉说是危重在抢救,直到团里才告诉了实情,吴立新的父亲听到噩耗当场就昏了过去,现在过来见最后一面,也是打了镇静剂,大夫跟着,乘救护车过来的。
见到棺木他拼命的往前扑,想要抱住他的儿子,我们护着棺木,把他搀到椅子上,吴利新的父亲边哭边往棺木上扑,我们拼命的挡住他,不能让他抓到棺木,当我们搀扶他离开时,他说什么也不肯走,他要再看孩子最后一眼,我们几乎是把他老人家抬到了车上,军医马上给他量了血压,打了针。
我从车上退了下来,指导员一把抓住我,让我上车跟去团部,帮助他做完这次的善后工作。救护车在团部下边的公路旁停了下来,在土坡上的一块田地里临时搭建了两顶帐篷,外间屋是一排通辅,供我们几个服务人员休息,一张长桌和十几把椅子,帐篷的另一端与里间相通,安装了五张单辅,是为了两位家长和单位陪来的干部休息,还有指导员一张,屋里也有一张桌子,比外屋的小一些,还有五个脸盆和盆架。
那几天里一日三餐都有团级领导坐陪。讲一些安慰的话,问问家里还有什么困难,需要部队方面帮助解决。在家长和遗体告别的第二天就进行了遗体安葬,安葬时没有让家长参加,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太残酷了。我们几个站在帐篷外,朝清凉关上望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竖在坟前的花圈。家长离开部队的前一天晩上,陈股长把抚恤金交到两位家长的手里时,吴利新的父亲嚎啕大哭,双手颤抖着,钱都掉落在了地上,我们赶紧上前,把拾起来的钱交给了陪同干部手里。头七的早上,部队派了三辆车,团长、政委亲自陪同,来到清凉关上,两位家长在我们的搀扶下来到墓地,他们用双手捧起地上的土,一捧捧地盖在孩子的坟上,焚香告别。小车开出了很远,我们还能听到两位家长撕心裂肺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