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作者:小三爷易燃      更新:2021-04-30 09:29      字数:3938
  我把教主带到了发现尸体的地方,并且给他看了那把刀,出乎意料的是教主说那真的是我父亲的刀,他还说我父亲没死,我也不是我们一族最后的人,他说我父亲不算好人,也不是坏人。他不可能和老头合作,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但我选择相信。我的前二十一年写满了两个字,不信,现在我要学着写另外两个字了,我信。
  我对着那个大象一样的头骨问:“这是什么怪物?”
  “独眼巨人。”教主漫不经心地回答,他在看着旁边的五具尸体。
  “会不会再有?在这座墓里?”
  “不会的,这东西是生物,他不像魑魅,活不了这么久,除非再有人放进来。”教主还是漫不经心,他在对着那五具尸体比划着什么。
  “刀,刀给我。”教主拿过刀,他在根据刀痕比划杀这五个人的刀法。
  他用右手持刀,左手伏在右手手腕,这个动作我很熟悉。然后正手持刀,上撩,第一个人倒下。手腕翻转,下劈,第二个人倒下。刀收入腰间,左手推刀柄,前刺,第三个人。然后用第三人的尸体当刀架,换反手持刀,转身反手撩接右独立刀势。第四五个人倒下。
  “一招四式,五条人命,这刀法,出神入化了。”教主语气里充满了惊叹,然后问:“这刀法眼熟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因为这个刀法我从小就练,也知道了为什么看见这把刀会感觉很有缘,因为这种刀法只能用这种唐仪刀,双手单手频繁交换,撩砍劈刺都要用到。
  “不,这种刀法连入门都算不上。”我对着教主说道,然后拿过这把刀,给他比划着说:“这套刀法从创出来就是为了打群架,从脚法就能看出来,但手上却全是舍身技,要是打群架,完全用不出来。我以前一直觉得这不是实战刀法,是为了演武用的。啧啧啧,现在我明白了,这道刀法除了必须要用唐仪刀外,还要有你这样的自愈能力,用命换命,用血换血,用舍身技换掉对面的人,太狠了。”
  然后我又把刚才的场景还原了一次,右手持刀,左手伏在右手手腕,然后正手持刀,上撩,劈开对方刀的同时,砍中对面,第一个人倒下。不过,也因此门户大开,身后中一刀,身前中一刀。手腕翻转,下劈,第二个人倒下。刀收入腰间,左手推刀柄,前刺,第三个人也几乎同时把刀插入对方身体。然后用第三人的尸体当刀架,换反手持刀,转身反手撩接右独立刀势,第四五个人倒下。这还是在刀比对方快几乎一倍的情况下,受的伤完全相同。
  “这样的刀法就是为了族长而创吧。这到底是什么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死人,你刚才去哪了?”我问道。
  “出去就告诉你。”
  “你保证?”
  “我保证。”
  “好吧,你的保证还算有用。”
  我们开始在墓里打开一个有一个棺材,却只发现了一个又一个断臂。直到我打开哪一个……
  我就像是开奖一样,又在棺材里开出了人,一个女人,一个很年轻的女人。
  “喂,喂,喂。教主,我真的和一个赏心悦目的粽子擦肩了。”
  教主应声赶来,我又看见了他眼里的那束光芒,而且更加明亮了,那束光的起点和终点都是那个女子,教主的演技向来很好,但今天却意外的拙略,手也异常的笨拙。拾营长的牙慧,我只在恋爱的人身上看见过这样的表现。
  “怎么处置?直接毙了吧。”我准备逗逗教主,拔出柯尔特,上弹,做出击发的样子。从他眼里我看出了焦急。
  “我在那?你是谁?”在这个女子睁眼的那一瞬,我看见了她那有魔力一般的眼睛,从她的眼睛我看见了满树的桃花与飞翔的鸽子,冰雪融化的清晨和星辰斑斓的黄昏,我看见了那些易碎的离别也变得美好,即便是最简单的对视也刺痛了我坚硬灵魂的最深处。
  从前我在《四月是你的谎言》中看到这样一句话:和他相遇的瞬间,我的人生就改变了。所见所闻所感,目之所及全部都变得多姿多彩起来。全世界……都开始发光发亮。
  而我真的在她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所有丢失的色彩,对我来说这个世界已经是一片灰暗了,但对她来说世界是不同的色彩和节奏,她能看见这个世界的美丽,而我透过她的双眼也看见了那些丢失的色彩,从那一刻我就明白了,她就是上天赠与我最好的礼物,在被她眼睛扫到的一刻就已经被她驯服。
  以前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我却在这样的地方邂逅了最美的相见。以前的我总是将脑袋塞进不可见的未来,因为不可改变的过去只剩下一片狼藉,但自从遇见她之后,我的未来再也不是可不见得了,她像是一颗太阳照亮了我的前方,我知道,只要有她在,我的未来就会是光明且幸福的。
  从前我喜欢太阳,因为它光亮。未来我也会喜欢太阳,因为它像你。
  “喂,你们两个都这么盯着我干嘛?”我被她的话惊醒,我收起这样的呆滞,也收起了手中的枪械,我没发现自己居然这样无礼。
  “我在哪?你们是谁?”她又把那句狗血台词说了一遍,我看着她自然的表演,恰到好处的动作,恰如其分的表情,如果不是她的衣服被棺盖夹住了,我还真就信了。
  “得了,别装了?有意思吗?”我对着教主叫道,这么厚重的棺材,绝对不是可以从里边关上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教主早就见过了她,并且合演这么一出戏。
  “好了,不玩了。”
  “这是谁?”我悄悄的问教主,他已经坐在地上靠着棺盖准备休息了,我提醒他下面没内裤,然后他就又站了起来。
  “本家。”教主看着这个女子,眼里都是柔情。
  “本家的意思是?郑姓?”
  “不,本家的意思是:这是你嫂子。”
  “瞎说,这不是你弟妹吗?”
  “哦,是吗,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哥,那是你弟妹。”和我说话时教主眼睛从没有离开过那个女子,却也在躲避着那个女子。
  “她……你……”我很不理解刚才还在为那个上吊的女鬼而伤心的人怎么突然喜欢另一个人。
  营长在旁边不自觉地哼起小曲。
  “哥你读过春秋,哥你喝过煮酒。
  哥你听过那满江红,告诉我何以解忧。
  姐是天上的仙,姐是地上的钱。
  姐前世是我的小姻缘,告诉我何惧风流。”
  “你叫什么名字?”我对着那个女子问道,她从胸口拿出一块紫玉的玉佩,向我展示了一下,那应该和我们的玉佩一样,也代表着某种身份,但我看不懂。
  “我叫邬邪。”这是她的回答,但在她说出名字的一瞬间,我发现教主脸上得表情忽然呆滞了,眼里的那束光芒也黯淡了许多。
  “你,你多大了?”教主的声音发颤,他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
  “19啊。”那个姑娘明显被教主吓到,颤巍巍的说。
  “不是二十吗?”教主扑向她,掀起她的袖子,寻找着纹身。
  然后又像是失掉所有力气一样,斜靠着脑袋,仿佛支撑脖子的力量也消失了。
  他扶着墙向前走去,或者说向前倒去。我瞪着他,眼中有茫然,也有怯弱。他伸出手抓向天空,又无力的垂下,我怯怯的想上去扶他,但我很害怕,我害怕看见教主伤心的样子,他会让我的心都碎掉。
  我听见他在墓道摔倒的声音,终究还是跟了出去,他……躲到了另一个墓室的棺椁中。
  教主裸露的背脊正抽搐着,他在哭泣,我第一次见他这样放开的哭泣,在我印象里他总是点到为止。他哭声很小,更多的是发出的呼吸声。试探性的将他翻转过来,我又看见了另一双永远无法忘记的眼睛,那样的神采涣散只能让你想起将死之人,没有焦点的眸子里只有寂寥与伶仃,望向天空的视线里没有一丝波澜,只有能刺痛人的绝望。他在用机械的动作削掉纹身处的肉,胳膊上的鲜血洒满了世界,整个天空都黯淡了。
  “发生了什么?”仅仅几秒,我亲眼看着他从二十一岁的少年变成一具行将就木的尸体,而在几个小时前他还是那个妖孽的教主,我仿佛用了一天看尽了他的一生。
  “她来了,她又走了,我活了,我又死了。”教主用平凡的声音说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他看着胳膊上被削掉的肉又慢慢长回来,还带着那四颗字,发疯一样的吼叫着,从有声变成无声,最后只有喉咙里的干咳。“这是她留给我的,果真一语成谶啊。”
  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
  “苍天悠悠,何薄于我啊,非要用这么残酷的方式夺走我最后的希望吗?”他无神地盯着顶部,然后又转向我:“两次,我失去了她两次,两次我都没有保护好她。你走吧,我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撑不住了,我装不了活人了。”
  我在等着他慢慢的冷静,然后说:“好呀,可是我呢?你把我带到这要命的地方,我怎么回去?”
  “活人不问死人的过往,死人不管活人的琐碎。我管不了你的事情。”
  “好好好,无所谓,但怎么说你也是我兄弟,我最后尽尽人事,说,有什么遗愿没?我帮你完成。”
  “没有。”
  “你要留什么遗言我知道了,你要就告诉我了。但你要留什么墓志铭?说出来,我帮你写。”接着用手指在他所在的棺材里沾了点血,然后等着他说话。
  “所思无故物,焉得不速老。就这句吧。”
  “得嘞,你说,有几个人能活着看见自己的墓志铭?你这算是独一份。”我一边用血在棺材头写着,一边说道。
  “对了,生平简介,这得我写,你放心,我绝对给你写漂亮了。”
  如果说恶毒像墨水一样,那我用尽了所有的墨水写出了这样的话语。
  沈忭忻,胸无大志,饱食终日。结果在死的时候终于从一事无成活成了一言难尽,可喜可贺。
  生于某家,长于某地,流沙泡影,终是虚幻,却像宝贝一样的当成自己故土,可悲可笑。
  某年某月,师从某人,一身本领,终成大器,结果不知道吃坏了什么压住了一肚子能耐和满身的脾气,可喜可愕。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执念太过,终成妖孽,两次都没保护好自己最看中的东西,可杀可剐。
  刚刚认下兄弟,就又错失爱人,结果兄弟不管,爱人不挽,英勇赴死,啧啧,虽说活得窝囊,但死的悲壮,可歌可泣。
  “这生平简介怎么样?还满意吗?不满意也没办法,就这水平,只能写成这样。”
  “我终于明白你说的恶毒是什么意思了:揭开伤疤,露出淋漓鲜血,吐出的每一颗字都让你讶于自己恶毒,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你反省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一条谈笑风生的毒蛇……见识了。我真的学不会这种吵架方法,对不起。”
  “哼。”我靠在自己写的生平简介上,然后问:“怎么样?还死吗?”
  他站起身,眼里的光芒已经全部消失,他又变成了那个我熟悉的营长,但我总觉得心疼。
  他走到我旁边,我们一起说:“我(你)带走的不过是一个无主的孤魂,你(我)早就已经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