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什么人？”我从左边外套口袋里掏出营长扔给我烟盒，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根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终究没有吸，只是将它搓开，闻着烟丝的味道，这能让我清醒些。
  “我刚才说道那自愈能力了吧，他们把这叫肉身不死，也就是活尸。这个能力只能三个人有，多一个不行，少一个也不行……说他是一种能力，但其实更应该叫它是一种诅咒，你们郑家地诅咒，每一代中必须有人背负这个诅咒，这个人就是族长。”老头也掏出了烟斗，但他浑身的火油，也是没法吸。
  “既然每一代都必须有一个人背负这个诅咒，而你又是你们这族这一代剩的最后一个人，那你猜猜为什么你没有背负诅咒？”
  “因为诅咒还在上一代身上，族长还没死……”我顺着老头得思路说道。
  “对，但他因为各种原因没法再出现了，所以他找到了我，我是他的代言人。”老头说完看着我的脸，他在等我的反应，而我只能不置可否，继续问：“那教主呢？”
  “忭忻……忭忻也是一族的族长，他们那一族也因为清剿行动而差点灭族，最近几年才慢慢能喘上一口气，结果他就开始折腾了，准备发动又一次清剿行动，来报仇。他找你的目的就是想让你帮他，等你继承诅咒的时候就会变成很可怕的战力。”
  “哦？”我脸上故意露出一副疑惑的样子，然后眼睛微微眯起，用下巴对着他，说：“是这样啊。”语气里带着一股高深莫测。
  我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我确定他说的这段话是假的，既然是假的那我就要把质疑的样子做到十成十，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有所知。
  我确定教主不是这样的人，他和我一样，不是会陷入几代恩怨中的人，不是因为所谓的族人而头脑发热的人，他如此敬重生命，怎会滥杀无辜。
  老头陷入了自己的认知缺陷，他觉得什么重要，他会被什么蛊惑，所以他就把这样的理由加到了营长身上，就像有的人觉得这个东西好吃，他就会认为所有人都会喜欢吃……他找了一个教主根本不在乎的理由来说明教主的行为，这是傻。他如果说教主是为了给那个女子报仇，我都会相信的。
  “那你找我的目的呢？”我眼神里透出的光越来越强烈，而他越来越虚弱，他已经是强弩之末。
  “你族长，想要复仇。你是最后的族人了。”
  “哦？是吗？也就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杀第三族的人？教主想让我帮他杀第三族？那我为什么要帮你不帮他呢？毕竟我看教主更顺眼一些。”我言语尽量轻佻，一副满不在乎的说道。其实我本来就满不在乎，什么家族恩怨，世仇之类，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一帮非正义的人用非正义的借口打的非正义的架，谁输谁嬴都不冤，输的怪自己技不如人，赢得怪自己运气好。
  “可你是你们族里最后的一个人了，你从出生就担负着报仇的责任。”老头满脸不可思议，他又陷入了认知缺陷。
  “哦？这个责任谁给我的？谁给我的谁自己报仇去，和我没关系了。”
  “可，你父亲已经死在这了，外边的都是你族人。”老头开始变得胡言乱语，他完全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不会被这样的理由所困住。
  我摸摸自己的右臂，然后又摸摸额头上的伤疤，说：“这样地方，这样的天气，又是这样黑暗，总会让人想去翻翻那些陈年旧账，想起那些无端逝去的日子，啧啧啧，可是你翻起和我翻起的不是同一本，我会为了自己的过错而悲伤，为了我的利益去复仇，但不是为了别人的。我在上面那一层就和你说过了：我和死人没渊源，有的话，在他死的那一刻也没了。”
  我展了展腰，然后拿起那把刀，又抽出鞘，甩了个刀花，说：“我以前看过的一本书说：人应该朝着未来的光亮迈进，不要总是背负过去的阴霾。这句话我送给你，还有刀不错，我收了，以后我会一直用的。”
  我转身出了这个房间，然后又转身进来：“对了，我不会和教主说我在墓里见过你，你不用担心。”我又顿了顿，接着说：“还有以后别烦我了，也被叫那个所谓的族长烦我了。”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一脸茫然的老头，我现在不关心他说的故事是真是假，因为即便这是他用心编制的，也没能打动我。教主说的对，老头和我们同病，但不是同一类人。
  我开始回到原来的地方，等着教主的到来。我看着手表指针一点一滴的划过，外边已经开始入夜了，我肚子在叫，我的脑子在叫，我的灵魂在叫，在长久寂寞的等待中，我做出了最重要的决定，无论怎样，我都会去相信教主。
  不久之后，教主带着满身的肉香向我跑来，那是脂肪被烧焦之后的香气，引得我肚子叫的更响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次我学乖了，直接脱下外套递给营长，因为他现在的样子确实太过难堪，只在腰间围着连帽衫，我睡觉流上口水的那件，腰里别着一把手枪，背上背着一把步枪。
  我在肉香引起的生理反应中强忍着饿意，围着味道的来源：教主。我猜想他应该发生了意外，引燃了火油，然后把自己烤熟了，最后又被诅咒救活……想象就好疼。
  “你怎么了？”我对着教主问到，并且不合时宜的咽了下口水，不怪我，真的太香了。
  教主一边把我的外套继续围到腰上，一边在快速的说着话，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如果说在离开前他是兴奋，那现在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像是有一个年轻的灵魂撞进了他苍老的身体。不，应该是他二十一岁的灵魂又焕发了生机，我不知道是什么导致的。
  “你就不能把衣服穿上？非得围在腰上？”教主把两件衣服都围在腰上，露出他上半身结实的肌肉，“你就带来两把枪和一件衣服，你的背包呢？”我在想着教主背包中的食物，我已经忍不住了，浓郁的香气让我的肠胃开始抽搐，我把手指放到嘴上，然后对着自己的肚子说：“嘘。”
  “三把……”教主眼睛看着自己胯下，用一种猥琐的表情说道，我现在确认了，真的有一个灵魂撞进了他身体，真正的教主不会错过我刚才的动作，他会直接会意到我饿了。真正的教主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开这种玩笑。
  “我是问你背包呢？”我扶着额头，无奈的说。
  “烧了，和衣服一起，要不是留着你这件，我连穿的都没有。”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在笑，不是那种嘴角叼笑，而是真正的笑容，很好看。他骨子里的那种厌倦也已经消失，眼睛里边不只有那让人灵魂发抖的平静了，多了一些波动，还有一束我看不懂的光亮。
  “你怎么烧了的？”我在猜想他到底穿没穿底裤，但……看他光滑的大腿，情况应该不是太好。
  “点油灯的时候忘了自己衣服上沾了火油……就直接烧起来了。”
  “忘了？”这绝对不是教主，他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喂，我和你说正事。”
  “你说啊。”教主还在哪里蹦跶着，就好像要把这些年省下的力气全部用完。
  pia!我对着教主的脸来了一巴掌，然后问冷静了没有？
  “好了，你说。”真是受不了，我第一次选择相信一个人，结果对方又变成了这样。
  “我刚才见过老头了，在那边的墓里。”
  “嗯。”教主貌似冷静了好多，但眼里那种我从没见过的光芒很是夺目。
  “呼，我直接说吧。我准备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信任你。”
  教主貌似被这句话震惊到了，他眼里的光芒开始慢慢收起来，但没有减弱。
  “不容易，受宠若惊，你居然能说出完全相信别人的话，你……”教主顿了下，然后面目变得郑重，接着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所以我知道相信别人有多困难，而你选择相信我，那我就绝不会辜负你的信任，我也会相信你。”
  “我最怕的就是自己最艰难的决定却被别人不理解，你配的上这份信任。”我面目也开始变得郑重。
  “以后，我就是你的后路，你负责理直气壮就好，所有的事情由我来收场，你要活出我想要的样子，好吗？我的遗憾在你身上补全吧。”
  “我们算是兄弟了吧？”我问道。
  “当然，我们以后就是最好的兄弟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兴我王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教主真的做到了他说的，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我的后路，他甚至开始为了我而存在，但……我却还是那样的见外，在最后的时刻总想着独自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