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林子里只有潮湿和寒气，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寒夜里我拼命的想念白天。我手里拿着电筒，脑袋上装着矿灯，另一只手摇晃着一只荧光棒，我们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光亮。抬头时我望见从树盖缝隙中露出的星光和一轮残月，我眼中的天空已经散乱。
  我们在瘴气中前进着，绳子已经被割断，而我们也没有再绑起来，只是尽量的靠近在一起。这让我多了那么一丝安全感。在教主和魑魅搏斗时，他的防毒面具被我连同他的脑袋一起打碎了。不过看起来他也不需要了，一个被霰弹枪爆过头都没死的人怎么可能会怕瘴气。
  郑勇追在我身后，一个劲的嘘寒问暖，说：“冷不冷啊，饿不饿啊，困不困啊。”
  教主在最前面一直拿着望远镜看着前方，我不确定这样的能见度下他能看见什么。
  周围很静谧，能吞掉人的静谧。他摘下望远镜，我看见他眼圈发红，正在流出泪水，这绝不是因为伤心，应该是被瘴气刺激的，我从他身旁走过，说了句：“活该。”
  郑勇围着教主转悠了半天，但是也没想到什么办法，最后一脸担心的离开。
  老头自顾不暇，他被我的跳弹打中，又被魑魅追赶，再被山魈打伤。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教主和郑勇有意的安排，但老头的战斗力确确实实已经被削的很弱，甚至他现在剧烈运动都会崩开胳膊上的伤口。
  我们走出了林子，爬上山顶，又走下山顶，到达盆地。
  已经是六点了，整个世界开始苏醒，太阳爬上山坡，照耀着万物。
  我们在山下发现了一些人居住过的痕迹，而且不只是帐篷之类，还有窝棚，土砖搭成的房间。这让我想起了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些死尸，看时间应该是那一帮人留下的。帐篷已经风化的不成样子，窝棚也开始倒塌，但收拾收拾还可以将就着住住。
  “这是什么人留下的营地啊？”我对着教主吼道，并且下意识地开始找有没有八卦图案。
  “什么人，死人，还能有什么人。没有金刚钻还想揽瓷器活的人，拼命钻到这里找死。”教主开始抽出背包里的洛阳铲，一边抽一点咒骂着他口里的死人。
  “说不定你手里的地图就是这帮没金钢钻的人给你画的呢！”老头难得插一次嘴。
  “您说说，我们有什么金刚钻来揽瓷器活啊？是凭我这么个被你连哄带骗拽进来的新人还是凭那边受伤的老人家。”我一脸鄙夷的看着营长。
  “睡你的觉去，赶紧把嘴闭上，我们活还多着呢，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屁话这么多。等我们定好位，打好盗洞之后再叫你。”
  四周开始乱哄哄起来，教主在忙着把背包里所有的东西都清理出来然后再分配，老头在找考古铲头定位，郑勇在整理为数不多的炸药，而我貌似真的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只能找一个风化不那么严重的帐篷睡觉。梦里我又梦见了那个庙鬼……
  “死猪，懒死的猪，起床了，有美女的干活。”教主在旁边催命一样的叫着我，我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又一次，又一次我的美梦被你搅和了，你就不能成全我和那个女鬼一次？”
  “啧啧啧。”营长一脸的嫌弃，“你青春期是太长了，现在还做春梦呢，别想女鬼了，墓里边还有赏心悦目的粽子等着你呢。”
  我揉着眼睛从帐篷里出来，他们蹲在地上围着一张草图在讨论着什么，那是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来的。
  “砖室墓，长方形，分前后两室，应该是一个夫妻共葬的墓。”老头对着我们说道，然后又看了看周围，继续说：“但是太浅了，五米不到，不像是有林子那么大手笔的人啊。”
  “规格呢？”教主问道。
  “这个应该是唐墓，从斜坡式的墓道来看应该修建在安史之乱之前，大概是在盛唐时期，这样的墓葬明器一定不少。整个墓葬有三个天井，两个壁龛，所以我推断是三品以上大员，再加上前室的话那应该是两品以上。”老头一边比划着地上的地图，一边说着。
  “仅仅是大员的规格？就照林子里的那个手笔，你告诉我这是那个皇帝的陵墓我都信。”教主瞪着眼说道。
  “我们也都用不着装了。里边葬的是什么你我都清楚，我们都是来找他的，就看谁先能找到了。”老头换了一副脸孔，看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教主说道。
  “你怎么看啊？”教主又用嘴角叼笑的样子看着我，我回给他们一个作壁上观的样子。
  “我们的炸药只够用一次的了，怎么下墓？”郑勇搭话说。
  “从墓道呢？”
  “这样的斜坡式墓道长且不稳定，万一有两处塌了的地方，我们就白挖了。绝对不能走墓道。”老头提出异议。
  “要不我们去壁龛那看看墓志？”我用看热闹的心态提出建议。
  “甬道你炸开啊？而且这墓志有什么看头，反正都是假的。”老头开始扯破所有的伪装，他准备捅破他和教主之间最后的遮羞布，但……这个时间真的不够合适。
  “去后室吧，陪葬品都在后室。”郑勇说话，结果被三个人同时瞪了回去，这次下墓，没人是为了陪葬品去的。
  “直接走主室，开棺材，升官发财。”教主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主室最大，距离地面也就最近。这样的地方不用管土往哪里放，这样的深度也不怕塌陷，所以挖的异常快。
  我们从墓室的侧面打入，这样就避开了顶部，万一有什么机关也不怕触发。
  进入墓里之后老头去摸灯盏，教主去找灯柱。不大的墓室被四个灯柱照的如同白昼，墓室周围画着壁画，内容大致是鞍马，牛车，列戟，步骑仪卫之类，墓室顶部绘制着日月星辰，不过最让我惊奇的是在靠近甬道的一端，石文俑所刻的字。像是一个个装饰图案，又像是一片片柳叶组成的文字，让我直接想起了湖南江永女文。
  “这是女文？”我转过头去看教主，却发现老头正跪在地上对着一具我刚才没看见的尸体磕头，这真的是让我感觉惊奇，他这样砍头就像揭锅盖的人什么时候对同行有这样的敬重了？
  “很像，但不是，女文可以学会，这种文字只能天授。”教主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片像袈裟一样的东西，这是我们在他师傅墓里找到地图，展开之后露出里边的文字，和石文俑上的几乎差不多。
  “你说的天授是指……”我做出一个割破手然后愈合的动作，教主点了点头。
  我对墓地的兴趣不大，倒是对老头刚才跪拜的尸体很有探索欲望。
  看这具尸体的衣服应该和在林子里发现的是同一批人，这个人的半个身子不知道被什么砸碎了，从留下的痕迹来看，他几乎爬遍了整个墓室才死去的，应该血都流干了，死的忒惨了。
  我开始摸索他身上的口袋，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但是这帮人连衣服的标志都剪掉了，我什么都找不到。
  “喂？老头，这位是什么人？”我还没问完，结果屁股上就挨了教主一脚。
  “活人不问死人的过往，死人不管活人的琐碎。这是规矩。”教主是一个从来不守规矩的人，不然他也不会把神棍，盗墓贼这样的词挂在嘴上，但是今天却开始提规矩。倒是一直在守规矩的老头现在坐在我旁边看我研究这具尸体。
  我对着教主问道：“你说的死人包不包括那位同志？”然后用下巴指了指棺材。
  教主瞄了棺材一眼，然后说：“他要是真把我们当同志，不打搅我们开他的坟，那我可以不问他的过往。”
  “磕个头吧。”老头伏在我的身上说。
  “为什么？”我继续打量着这具尸体，想看出他有什么不同。
  “你和他有渊源。”老头说。
  “我和死人没渊源，即便有，死的那一刻也没了。”
  “开棺了，开棺了。”教主在旁边招呼道。
  “我来给你帮忙。”在老头的摇头叹息声中我离开了这具尸体，去找教主。
  棺材摆放在墓室正中央的棺床上，是一具歇山顶的石棺。
  “你说他们都到这了，为什么没开棺？”我看着地上的那具尸体，问道。
  “那就说明他们的目的不是棺材。”教主在用他的开山刀翘起棺材的缝隙，刀刃和石头摩擦发出难听的声音。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
  “你去问老头。”教主显示的很不耐烦，他正在很专心的做着事情。但我从教主这句话想到了很多。
  老头曾经来过这座墓，这是教主告诉我的。而在路上和墓室里的尸体都在说明这个墓以前确实有人来过，那老头是不是和他们一伙呢？那老头八成真的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开棺材。
  不过……既然老头和他们一伙，那他就一定认识这帮人，他说和我有渊源的人或许真的和我有渊源……难道……这是我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