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和王嘉挤在妇产科的小病床上度过了一夜。
  开始的时候我睡不着，坐在沙发上听着窗外沙沙的风声。同仁医院位置很偏僻，到了夜晚静悄悄的。
  多年前我是来过一次这个医院的。那时候和秦家明租房子住。这里还处于半开发状态，更荒无人烟。那是个冬夜。我忽然发烧。整个人又冷又热。秦家明抱着我，挨着他的身体我感觉很清凉。
  从小我就惧怕医院，我坚决不会去医院。那天后来秦家明死活还是把我拖到了医院，进行了平身第一次输液。
  一切还历历在目，秦家明又急又心疼。那也是我首次看到他不停的掉眼泪。在后来的日子里，直到我们分开，秦家明也流过泪。而始终是生病那次让我刻骨铭心。
  医院特有消毒水的味道让我心里难受极了。微信响了。我看了看是卓远。
  他问：“在做什么？”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开始一段对话的开头到底要怎么样开始呢？似乎随口问你在干什么最为合适。也最为自然而然。
  而我和贺东，长达两年的每一天，从来没有任何人问过一句你在干什么。
  贺东的开头永远都是平铺直叙。仿佛我就在他的身边。如果此刻这个短信是他发的，他会说：“刚吃了一个特别好吃的菜。诸如此类。”
  卓远很少这个时间找我。他要么在我下班前跟我约好见面时间。要么很晚找我聊天。不早不晚的时候往往他都是在忙。
  我回他：“在医院呢。”
  “医院？”卓远很惊讶：“你生病了吗？怎么回事？哪个医院？我马上来看你。”
  我忽然想起王嘉说的要保密。而我完全忘了这回事。我忙说：“一个朋友病了，我来照顾她。你不用来的。”
  卓远说：“不是你生病那就好。”
  “你最近很忙吧？”我其实不知道该和卓远聊什么。我和他与贺东非常不同。我和贺东源源不断的可以对什么话题都兴致盎然。你的童年我的童年。你爱吃什么我爱吃什么。你喜欢什么颜色我喜欢什么颜色。统统都可以。而和卓远，我们常常找不到话题。
  卓远说：“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感觉。不过总算都解决了。对了，听说你们那边也开始做直播了？”
  “嗯，一个新团队。感觉还挺有实力的样子。”
  “嗯，我也听说过他们。不过既然和我们分家，又引进新的同样性质的团队，这也是谜一样的操作啊！”
  “你们那会不是和南宫小敏有什么事吗？”我没心没肺的说。
  “有什么事？”卓远问。
  我忽然意识到我说的太多了，在夜里在妇产科，旁边躺着刚刚做完人流手术的好朋友。我似乎把卓远当成贺东那样毫无顾忌的对话。
  “我也不知道具体的，但是董事长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听说是因为南宫小敏的关系。”
  卓远若有所思的说：“其实我负责搞技术，其他那些合作的事情运营的事情都是大君在做，很多事我也不知道。”
  “哦，那你还是应该多注意些。”我很吃惊卓远似乎真的不太清楚情况，我已经够迟钝了。而卓远对于人类的认知比我貌似还要迟钝。
  第二天我把钥匙留给王嘉，自己去上班。我说：“你自己去我家休息没事的吧？”
  王嘉说：“这点小事能有什么事？”
  我看她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的却又神采奕奕的样子。我放心的去上班了。
  中途给她打电话，知道她已经在汪海洋的公寓里躺着了我总算放下心来。
  公司忙的如同刚刚建国。大会议室被按照詹老师的要求布置成传销大厅的模样。四处挂满红色的条幅，上面写着诸如业绩就是尊严之类的口号。
  然后诺大的空间放了几张长条桌。一个队一张桌子。每个队的队员都埋头打电话。
  石雷把我叫到总经办跟我说：“最近你很忙啊！”
  我听着这不伦不类的口气有些不对劲，我说：“还好，都是份内的工作。”
  石雷说：“那种不入流的活动你不需要把精力投入到那里。应付了就行。其他的工作必须还得抓紧。”
  他这话说的分明是期望我站队站在他这边，于志勇那边的工作敷衍一下即可。
  我刚走出石雷的办公室，电话响了，是于志勇，他说：“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于志勇的办公室和石雷的办公室分别在走廊的两个尽头。我穿过整个走廊，觉得非常的搞笑。这都是什么事吧。当初在前公司，火鸡大妈一个自以为是的妇女也没有这么多事啊。
  我无可奈何的去见于志勇。他招呼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递给我一瓶矿泉水。说：“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说：“这都是份内的事儿。”
  于志勇说：“这个活动没什么秘诀，就是看执行力。现在公司我看了一圈，能用的人屈指可数。你算是最积极的一个。是真正做事的人。我希望监督执行的工作由你来负责。”
  我很无奈，我要怎么负责？
  于志勇看我面有难色，他问：“怎么了？有什么意见吗？”
  我只好说：“我并不是不愿意做工作，但是我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去监督大家，只能起到反作用吧。”
  于志勇说：“这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当天下午，于志勇便召开了中高层会议，当众宣布活动的重要性。并要求我配合詹老师进行全场监督。
  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认真贯彻落实所有的活动方针，当月就让大家打个翻身仗。
  我松了一口气，当众宣布这件事，石雷就不能怪我了。毕竟上级的工作指令我是肯定要执行的，这个道理他也知道。而于志勇若是不当众宣布这件事的话，我越上心则会越显得像是选择了站队站在于志勇那边。
  我烦透了这种感觉，我一个队也不想站。我多么期望大家不要这么幼稚的还玩这种政治游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