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不怒不言不敢问
作者:
吃松果的小浣熊 更新:2021-04-29 21:58 字数:2429
第二天,正是十一月初十,恰逢魏朝举行大朝会的日子。
按魏国制度,由皇帝陛下亲自主持的朝议分为小朝会与小朝会两种。小朝会每日一次,参加的臣僚仅限六部尚书及内阁学士等;大朝会每旬日举行一次,所有在京二品以上朝廷大员,以及王公全部参加,其重要性自然远远高过前者。
当今圣上宇文成德登基三十余年来,一直勤于政事,从来没有缺席延误过大朝会,即便在病中也坚持准时出席。
今日,他却前所未有的迟迟未到。
等候已久的文官百官虽然觉得诧异,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圣上步入晚年后沉溺女色,只怕是昨晚上跟某位绝色美人累得过了头儿,起不来了。
齐王宇文厚与楚王宇文炬两位皇子满肚子的焦燥,姬秋鱼到现在还没下落,哪有心思在这儿干耗空等?
拖了一个多时辰后,皇帝陛下才跚跚来迟,带着满脸没睡足的倦容。
朝拜完毕,监察院御史王治中当先出列奏道:“陛下,昨夜,齐王与楚王两位殿下为了搜寻前梁公主姬秋鱼,逼迫九门提督大搜京师,扰乱整夜,百姓不安。恳请陛下处断。”
昨晚京城里的动静不小,竟然是这么一个因由!文武百官群相耸动,齐刷刷地看向宇文厚与宇文炬,那百余道目光似乎是在说:你们哥俩儿上次在献俘大典上还嫌没闹够吗?皇家体统何在?
宇文厚与宇文炬脸色微变,对望了一眼,心里都是同样的念头:“姬秋鱼的名字没有让参与搜索的兵丁知道,王御史是皇后和太子的人,他又是从哪里了解详细的?这一次闹得太大,姬秋鱼就算能找到,父皇也必定会下旨将她赐死了事!”
哪知皇帝陛下连一句追问都没有,淡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后,再无表示。
王御史很是意外,不肯罢休地接着奏道:“两位殿下为了一个亡国奴婢兴师动众,遗笑朝野,实在有失皇家体统。此女是祸乱之源,恳请陛下将她赐死,也让两位殿下闭门思过。”
宇文成德却极不耐烦地厉声怒骂:“你说的什么混帐话?朕曾经公开下旨,答应过要一体保全姬姓宗室,一个大活人丢了就不该找?又赐死什么?难道教朕失信于天下?”
王御史吓得连连磕头认错,满朝百官也都愣住了。
宇文厚和宇文炬心头的大石落地,疑惑却随之浮了上来:父皇怎么今日突然转了性子?
……
朝会散后回到王府,宇文厚黑着一张脸直闯王妃房内,怒气冲冲地把上朝用的玉笏摔在她的面前,质问:“你派人给王御史传了消息,指使他在朝会上向父皇奏报昨晚的事情,打算激得父皇动怒,是不是?”
“是。”
“你撺掇我去老二要人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这一招借刀杀人,是不是?”
“是。”
见她坦然承认,宇文厚怒气更盛,咬牙恨恨地道:“你嫁入王府七年来,你我之间虽然并不亲厚,但是我也没有薄待过你,处处尊重有加。除了你让我靠拢你的姑妈皇后和太子那边儿我没答应之外,哪件事我没有依着你?你我毕竟夫妻多年,连我都要算计!你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王妃面不改色,冷冷地道:“好心。那个贱婢是个妖孽祸水,你沾上她没有好处,我想除掉她是在帮你。太子早晚即位,你不靠拢他,还想靠拢老二不成?你要真的靠向老二也行啊,偏偏一直这么左右不靠,还真以为你能独善其身?你既然优柔寡断,我就帮你选边儿站!”
宇文厚虎目圆睁,瞪着她质问:“姬秋鱼失踪是不是你搞的鬼?”
王妃微微苦涩一笑,扬起俏脸冷冷说道:“是又怎样?”
宇文厚怒吼一声,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厉声道:“把人交出来!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毕竟是夫妻,一时竟也说不下去。
王妃心中悲苦,含着眼泪冷笑道:“你就怎样?还想让我给一个奴婢抵命不成?”
就在这时,一名仆人冲了过来,喊道:“王爷,王爷,姬姑娘回来了。”
王府门口,姬秋鱼从容拾阶而上,送她回来的马车已经离去。
宇文厚冲出府来,迎上前拉住她的手,急切问道:“你还好吧?昨晚是去哪儿了?”
姬秋鱼挣脱了他的手,也不答他的问话,径直回到自己的房中。
宇文厚以为她在外面经历过一些不便当众透露的遭遇,于是心头惴惴地跟了进来,追问道:“你昨晚是去哪儿了?我都着急死了!”
毁秋鱼淡淡道:“有劳王爷挂念。昨天出去闲逛,偶然遇见了以前认识的亭贵人,她就带了我进宫叙旧,我就在宫里过了一夜。”
宇文厚放下了心,怒气却跟着上来了,恨恨地吼道:“要叙旧就不能白天再叙?就是派个人回来说一声也好。你知不道整个晚上多少人都在找你?连我父皇都惊动了,还好他没有计较!你差点儿惹下了杀身大祸!”
姬秋鱼平静说道:“我知道。我昨晚在宫里见过你父皇。”
宇文厚怔住了,姬秋鱼转头凝视着他,继续道:“你父皇留下了我。”
宇文厚脑中轰然作响,愣愣地呆在那里。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皇会一反常态地斥骂王御史了。
因为姬秋鱼昨晚就在皇宫,他见过。
他留她下来陪他过了一夜。
他不想泄露这件事。
因为朝野臣民都知道,她正是他的两个儿子大肆争夺过的女子。
也因为同样的原因,在宫中一夜之后,父皇没有遵循新纳美人的惯例,留下她策封妃嫔,而是派车将她送回自己府里。
宇文厚很清楚自己父皇的为人,也很确定父皇见到姬秋鱼这样的绝色女子一定会动心。
父皇毕竟是英明神武的父皇,他想要什么,没人能够拒绝,这怪不得姬秋鱼。
宇文厚愣愣出神,原本俊朗微黑的脸庞绷紧成了一块青色的岩石。
愤恨。失落。苦涩。
父皇毕竟是父皇,他作为儿子什么都不能说,甚至问都不可以问。
宇文厚一言不发,脚步沉重地走了出去。
姬秋鱼斜瞧着他的背影,心里不住冷笑。
一位率领过千军万马的青年统帅,竟然只会这样?
窝囊。
废物。
除了隐忍,只有隐忍。
生母遭了皇后欺凌,郁郁而死。他忍。
皇后把自己的远房侄女指婚给他,他明明不情愿,却也忍了。
自己被王妃毒计陷害,他又忍。
自己进宫与他的父皇过了一夜,他还忍。
她真的很希望宇文厚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愤怒质问自己。
那样她就会告诉他实情。
上次木人诅咒的事情后,她就已经对他冷了大半儿的心思。
这次,她见他为了搜寻自己忙碌了整夜,心中也有些感动,就想再给他一次机会。
这是一次试探,可是他没有通过。
他不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问。
不敢怒的男人,不是男人,不值得指望,更不必花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