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传16
作者:
深色风筝 更新:2021-04-29 08:37 字数:2393
彼岸花
昏暗的灯光下,佝偻的身影伏在桌前,脑袋埋在手臂之下,双眼紧闭,像是不愿面对即将到来的灾厄。
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位贵妇人走入书房。鲜红的丝织睡裙,苍白的肌肤,优雅、端庄的脚步,她的容貌仿佛被薄雾笼罩,不愿被尘间窥探,成熟而又充满神秘的魅力,虽已入徐娘之年却如少女一般诱人。
“怎么了,亲爱的?”妇人担忧地问候道,“都这么晚了,您还不睡吗?”
男人颤抖地放下手臂,露出脸上的泪水,脸上覆盖着僵硬的表皮,像一具被抽空的躯壳,嘴中念念有词,中了魔似的。
“亲爱的摩根,这到底是怎么了?”
妇人走到摩根身后,将他冰凉的头颅搂入怀中。妻子温暖的肉体又一次将摩根从噩梦中唤回。
“呜……曼珠……呜呜~~”摩根抽泣着倒在妻子的怀中,“我对不起你……曼珠,我的妻子啊,我没有能力养活你和我们的孩子……我们……我们必须离开奥兰格了,帝王的命令已经下来了,对不起……曼珠……敬爱的女神啊,我们该怎么办……”
看着自己泣不成声的妻子,曼珠叹了一口气,安慰他道:“命运女神会保佑我们的,我们一定会度过艰难的时期。”
曼珠抚摸着丈夫的脊背,眼中充满怜爱。
“只要我们共同面对,不论遇到再大的困难,我都是幸福的,不要再自责了,亲爱的,遇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
“抱歉,先生,已经没有办法了。”
“不,医生,怎么会没有办法……你必须有办法,拜托了……”
“我很抱歉,先生,但她的病已经无药可医了。”
“拜托了,医生,她是我的唯一……”
“真的很抱歉,先生。”医生合上药箱,从床边站起,慢慢走出房间。
“剩下的时间,还是留给你们吧。”医生最后说道,“她的时间不多了。”
咔哒——
门板在摩根身后关上,最后的希望已经离他而去了。
“曼珠……我的妻子啊……”
“……”
“如……如果我能更有出息的话……你就不会这么受苦了……”
“……”
“我们的女儿还那么小……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
“曼珠……曼珠……”
狭小的房间内,唯一一盏油灯的灯光笼罩在她的脸上,疾病击垮了她的身体,摧毁了她的感官,却没有抹去她脸上的安详。
……
“父亲,父亲?”
“……”
“父亲,吃饭了。”
“额……哦……”
浑浊的双眼,憔悴的面庞。自从搬到贫民区已经三年了,女儿已经习惯了这里肮脏的环境,但是父亲却仍然沉浸在富贵的幻想之中。
沙华将父亲扶到餐桌前,桌上只有两碗粘稠的面糊。沙华坐在摩根对面,一口一口吞咽着桌上的饭食。摩根望着桌上盛满食物的木碗,嘴里念念有词,不时傻笑两声。
“我会成功的,就要成功了……”
女儿装作没有听见,继续食用着碗里的残渣。
……
就连沙华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从某一天开始,贵族和学者蜂拥而至,拥挤在自己家中,将大把的金钱推到父亲面前。摩根穿上了华丽的锦袍,带着女儿住进豪华的宅院,女仆和管家照看了他们的全部生活,桌上总会出现烤鹅和羊肉,家中炉火常燃,一年四季灯火通明,名士名媛在大厅汇聚。
巨大的转变让沙华透不过气,她经常跑回自己原本居住的小巷,和曾经的玩伴共度午后时光,不再将父亲看作自己的一切。事实上,摩根也从未关注过自己的女儿,他没日没夜地待在实验室内,扮演着帝国首席炼金术士的角色。
……
有一天,沙华从小巷回来,通过镀银的铁栅栏,穿过玫瑰丛林与和蔼可亲的老园丁,绕过金碧辉煌的豪宅,躲开窗内吵杂的舞乐,来到那唯一的安宁之地,来到她母亲的墓前。
沙华经常坐在母亲的墓前,并着腿,抱住膝盖,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母亲会理解沙华的孤独,虽然沙华的记忆中早已没有了母亲的印象,但她总会来到这里,为母亲献上自己在小巷采摘的“彼岸花”,那是一种鲜红色的花朵,艳丽而充满诱惑,却又透露着死亡的不祥,那是天人永隔的不安与孤寂。
天空渐暗,母女俩的会面也不得不结束了,沙华向人影渐疏的别墅走去。
“欢迎回来,大小姐。”女仆向沙华问候道。
“父亲呢?”
“他在书房,请您不要打扰他。”
沙华走入屋内,客人都逐渐离开大厅,留下一片灿烂的灯火,在沙华眼中,又是如此空洞缥缈。
沙华累了,需要休息。她走上楼梯,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沙华的房间在二层走廊的最里面,途径摩根的书房。
“嘻……嘻嘻,曼珠啊……”
这是父亲的声音。
“找奴家有什么事吗,老爷?”
这是……与自己相像的声音。
沙华停下了脚步,在书房门前驻足。
“嘻嘻……曼珠啊,只要能永远待在你身边,我就已经满足了啊。”
“老爷……”“曼珠”的声音有些犹豫,“老爷……奴家,想和令爱一样,到外面……”
“啊——”摩根的声音没了生气,“你……你不爱我了吗,曼珠……”
“怎么会呢,老爷。奴家的生命是老爷赋予的,老爷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曼珠”停顿片刻,“但是,奴家也想看看外面的生活……就像令爱一样自由自在……”
“这怎么行呢,曼珠!”摩根激动了起来,“那个丫头怎么样都好,你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怎么办啊!”
终于,沙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父亲用未知的手段让死人“复生”——或是找到了某种替代品,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炼金术师,父亲“复活”了母亲,没日没夜地陪伴着那个虚假的声音,妒火在沙华心中蔓延开来……
……
……
……
咚——咚——咚——
三下沉重的敲门声。
“请回吧,先生。”门内的女仆说道,“老爷已经再也不做‘人造幽灵’了,再也不做了。”
“我需要他的帮助。”门外的男子说道,声音沙哑而低沉。
“很多人都这么说。”女仆回应,“但老爷再也不做‘人造幽灵’了。”
“没有死人会在今晚被复活。”男子说道,“我需要你家老爷的知识,来完成他的徒弟们做不到的事,一件我必须完成的事。”
“我已经说过了……”女仆欲言又止,“……好吧,老爷说了,你可以进来。”
“多谢。”
老旧破败的木门被女仆打开,男子跨入了玄关。
……
昏暗的灯光下,几支快要熄灭的蜡烛,背对烛光的座椅上,坐着一位衣着整齐、手持胡桃木拐杖的老人。
——该怎么称呼客人您呢?
——黑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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