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五微老道，你没和他们说吗？”老头一过来，就笑着开口问道。
  师父摇摇头。
  伽蓝好奇道：“说什么？”
  老头还是笑眯眯：“哈哈，你们靠着的种尸啊，背后木头都是镂空的，里面是一具具尸体。姑娘你很有眼光，靠着的尸体年代最久，我记得是一长舌吊死鬼，眼睛突出来就像灯泡一样。等我回去查查，就知道确切种下的时间，应该四十多年喽。”
  种尸？
  老头话音没落，我们就见了鬼一样弹跳起来，急忙离开栏杆，再瞧这些种下的木桩，显得尤其阴森恐怖，就像一个个索命的恶鬼。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总感觉附近一股尸臭味，长脚一样爬到我们身上。
  “mmp，真恶心。”伽蓝吐槽道。
  伽蓝脸上满是埋怨：“五微老头你好不厚道，路上干吗早不提醒。还有你，这个红光满面的老头，一脸奸诈相，说，你搞什么鬼名堂，有什么阴谋，干吗把尸体种在地里？难不成等着生小鬼啊？”
  师父笑嘻嘻道：“谁让你们乱走，现在怪我头上。”
  那个老头有些委屈：“什么叫阴谋？寨里都知道种着的是尸体，我是七里八乡的赶尸好手，收拾的尸体多了，总有无主认领的，当然得找地方处理。走吧，小姑娘，进屋边喝茶边说。”
  进了庭院，老头三人给我们倒上苗族独有的虫茶。
  还好我们先前喝过虫茶，否则还要怀疑是不是乱七八糟东西。苗族虫茶入口清香凉爽，值得细细品味。
  伽蓝性格火爆，不喜欢藏事情：“老头，你继续说，尸体无人认领，埋了或者火化就是，种在地里算怎么一回事？恶心人呐。”
  老头嘿嘿一笑：“外乡人就是外乡人。如果埋了或者火化了，万一又有亲友寻上门来寻尸，那可如何是好？是拿出骨灰给他辨认，还是重新挖土启棺呐，对死者可太不敬了。”
  湘西赶尸，声名远扬。
  我亦有好奇心，询问道：“那也不是非要种在地里啊？”
  老头笑道：“别急嘛，听我细细说。我们赶尸人，自有一套规矩。夜行赶尸人，最讲究一个立而不倒，如果尸体倒了，那就是不吉祥事情。譬如白日住宿，住在客栈，需要尸体竖着立在门背之后，一般不可放倒在地。这种规矩，也延续到了保存尸体上，所以无主尸体讲究一个种字。种尸，让尸体竖立，方便万一需要赶尸，死人骨头一松，那再直就直不起喽。”
  老头缓缓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不同赶尸人有不同保存尸体的秘术，据说最厉害的赶尸人，能够让尸体百年不朽，百年后面目和刚死时一模一样。老头子我没这个能耐，尸体放完血，涂抹上药水，贴上符纸，最多维持一二十年，后面就会慢慢腐朽，不过过程很缓慢，死后四五十年依稀能辨认出尸体面目。因此，我家种尸就五十年，五十年后无人认领，便会火化处理。想必保存五十年，对尸体也算仁至义尽，亲友多半也离世了。种尸成本低，套上麻衣，装到紧实镂空木桩，五十年尸体火化后，木桩还能继续用。”
  师父点头道：“竖立如山，面相肃严，视容清明，尸接天地，正如神位，善。”
  红脸老头哈哈一笑：“那是你们道士说法，我们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如果种尸越多，间接说明赶尸人手艺高，生意也会多。湘贵接壤的一个寨子，男人们都混这口饭吃，一山都是尸体，称之为尸林，那才叫壮观呢！”
  老头这么一说，满山遍野的种尸竖立，我立刻感受到那种磅礴静默的肃穆，非常有冲击力的画面。
  “原来如此。”我们总算明白了。
  红脸老头姓彭，性格比较健谈，谈及赶尸种种事迹，很多事情新奇。譬如以前自己或者赶尸前辈遇见山野土匪，遇见大山狼群，遇见荒冢僵尸等等。遭遇之奇险跌宕，过程之精彩怪诞，让我们不由有身临其境的揪心感觉。我们听得颇为有趣，老头的脸上也挂着一种手艺人的自豪。
  青曼最感兴趣：“大叔，现在赶尸情况如何？生意怎么样。”
  老人一听，有点苦恼摇摇头：“不行了，越来越不行了。现在哪里都是修路铺桥，原来有的山路走一两天，现在开车走大桥，半小时不要。还有几个人需要赶尸？雇辆车不就行了，又省事又省钱。这不，我两年里总共就出门一趟，半个月时间而已，搭档也是像我一样的老骨头。我的两个儿子，五六年前就不干了，现在两人变成了卡车司机。”
  老头两个皮肤微黑的儿子咧嘴一笑。
  “哎，时代如此，没办法。”我们听后，感慨道。
  老头性格是乐天派，倒是想得开：“没了也好，荒郊野岭天天和尸体呆在一起，三教九流都不算，本就不算啥好营生。现在想要混口饭吃，那是容易的很，卡车司机也很好啊，这不家里都买小车了。那搁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二十年前寨里谁有辆小车，那不得耀武扬威尾巴翘到填上去？”
  青曼惋惜道：“是挺好，就是没有土壤，以后要失传，想见也见识不到了。”
  老头点头：“道理是这样，不过失传就失传呗，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
  青曼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对红脸老头问道：“大叔，我求你一个事呗，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们见识一下赶尸？身上贴的符纸，画的符纹禁制，还有涂抹的防腐药水，我可好奇了。”
  她的眼神闪着炙热的光芒，见识到奇异事件后，对各种事情怀有超级强烈的求知欲。
  红脸老头脸上的笑容消失，开始陷入思考，权衡利弊。我们也不催他，给我们看是情分，不给我们也是天经地义，毕竟是苗疆秘术。
  老头突然抬眼，直直望着青曼，从她眼里看到了诚恳和渴望，哈哈一笑：“好吧，就破例给你们瞧瞧。虽然不是啥大秘密，不过交给客人前，符纸禁制我们都会处理干净，能见识的人非常少。如今这个行当也算到头了，也不怕你们偷学了去，哈哈，估计你们也不会稀罕，哪里有娇滴滴的女娃子赶尸的道理？半道上就被人掳走当压寨夫人了，你们可不知道，当年山道上土匪可谓多如牛毛。”
  青曼羞赧一笑，眼中抑制不住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