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谢遥遥
作者:琪莎拉      更新:2021-04-29 01:17      字数:2399
  遗失之地,是隐藏于九州大陆上一处不曾被发掘过的古遗迹。
  这里就像是一处隐匿而深邃的洞窟一般,常年不见天日。机关城的天空中没有太阳,只有不断运转着的巨大机关和昏黄的灯火。
  傀儡们在钢铁洪流中走来走去,它们不会言语,它们生来就被规划好了一切,拖着没有灵魂的躯壳嘎吱嘎吱地运转着。
  此地是机关祖师谢枭的隐居之地,他年轻时也曾是叱咤一方的豪雄,但却不敌命途多舛,迟暮之年流落到了这番荒凉之地。
  他的女儿女婿,也都曾是大陆上赫赫有名的英杰,却先后战死于人界与妖界一次突发的祸乱之中。谢枭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此一蹶不振,带着当时尚是婴孩的孙女遁离了世间。
  从那以后,谢枭就一直只与机关为伴,厌恶了与外界的往来,独自抚养自己的孙女长大,再不问尘事。
  墨痕曾是他的友人,只不过那一别过后,就是十余载年岁,两人也未曾再有联系。
  “妈妈...”
  高高的阁楼之中,谢遥遥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的脑袋枕在身边女子的大腿上,略有愁容。
  女子面带笑意,手指轻轻抚过遥遥柔顺的发梢,一言不发。
  “这里今天来了一个奇怪的外人...”
  遥遥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手中雪灵花柔嫩的花瓣,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是【花】,遥遥在外公的书上看过,是属于【外面】的东西。
  “她是从外面来的吗?”遥遥问道。
  女子脸上仍旧带着僵硬的笑意,抚摸着遥遥的头。她本就只是一个机关傀儡而已,学不会回答这种复杂的问题,因为先天的设计因素,她也根本没有语言能力。
  真正的妈妈,早就不在了啊。
  遥遥伸出双手抱住“妈妈”,将脑袋埋入了“妈妈”的怀里,像个撒娇的孩子。
  “妈妈”温柔地抚过遥遥的后背,也将小小的她揽入怀中。
  “妈妈,【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遥遥侧着头,看着那多小花。
  傀儡一言不发,傀儡本就不会说话。
  遥遥小小的身体因悲伤微微颤抖起来,傀儡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尽管这是一个没有温度的拥抱,在这一刻却是遥遥唯一的栖身之所。这是她在这漆黑的小小巢穴之中为数不多的陪伴。
  外公喜欢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制造着越来越多的傀儡,遥遥却经常偷听到他的咳嗽和叹息,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遥遥刚开始照着书上找到的字给那些外公制造的傀儡们都取了名字,小嘻,小哈,阿东,阿北,大强,小强,很多很多。
  她开心地告诉外公,可是很奇怪,她笑的时候,外公却眼中有泪。
  再后来,城中的机关傀儡越来越多,遥遥就慢慢地再也想不到新的名字了,只能愁眉苦脸得看着街上来往不停的各种各样的傀儡,却叫不出名字来。
  傀儡们却认识遥遥,它们在遗迹中无休无止地挖掘着,有时候会带回来一两块漂亮的小石头,有时候还会挖出吓人的小虫子和老鼠。
  看着傀儡们因为虫子和老鼠而手忙脚乱的样子,遥遥会不禁失笑,笑到肚子都疼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笑的时候,外公却是满目忧伤的样子呢?
  外公说,遥遥长得太像妈妈了,妈妈很漂亮,遥遥也很漂亮。
  外公说,外面都是坏人,他不敢让遥遥离开他,因为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遥遥在这暗无天日里的机关城市中长大,她从未看见过太阳,却也不会去向外公表现出自己的好奇。
  因为遥遥知道,如果自己又说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之类的话,外公就又要哭了。
  遥遥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如果遥遥说出口外公就会很难受的话,那遥遥就不看了。
  第二天,外公在机关城中挂上了一个【太阳】。外公说这个机关和外面一样,外面天亮的时候,这个【太阳】就会亮起,外面天黑的时候,这个【太阳】就会熄灭。
  那一刻【太阳】亮起的时候,遥遥第一次看见了这么动人的光芒,那是一个腾腾燃烧着的大火球,又明亮又温暖。
  外公还在机关城中加上了【月亮】和【星星】,【月亮】是个很奇怪的机关,它有时会很明亮,有时候却会消失,不像漫天的小星星一样,每天都亮着。
  外公说,这样这机关城里的天空就和外面的天空一样了。
  城内的机关傀儡也越来越多了,这样遥遥也就不会孤独了。
  外公让它们学会说话,让他们跳舞,这样遥遥就不会寂寞了。
  外公说这样这里就和外面一样了。
  只要这里和外面一样,遥遥就不用离开了。
  “我不会离开的,不会的...”她对外公说。
  那时候外公哭了,遥遥也哭了,她第一次感觉到心里会这么难受。
  阁楼中,遥遥扑在【妈妈】的怀里,好像是在哭泣。
  【妈妈】轻轻拍着遥遥的后背,像是在安慰着她。
  “妈妈,没事的,我不会离开的,这里和外面一样,我不会离开你们的。”遥遥懂事地说。
  【妈妈】笑着点点头,好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语。
  房顶上的程若一阵叹息,她虽然不清楚谢遥遥身上的故事,但仍旧觉得心中一痛。
  为什么本该一个正值天真年华的乖巧少女,会有着那样冷漠而空洞的眼神呢?
  那种眼神,让程若内心不安。
  她心中不安,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这里。
  她明知道这种事她不该管,却仍旧是放心不下。谢枭叫她赶紧离开,师傅也告诉过她谢枭喜怒无常不要多做逗留,她却两边都违抗了。
  赶紧走吧,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多管闲事?
  程若却迟疑了,她本是那种直接了当决断干净的性格,在这种事情面前却犹豫了。
  想了许久,程若还是决定要悄悄离开了,她不该惊动这一老一少的生活的。
  或许让心中满是伤痕的人默默地待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才是避免让他们心碎的最好办法吧。
  程若无声无息地起身,像空中的一朵洁白无瑕的雪灵花一般。
  “妈妈,你说这花开的地方,是不是很美呢?”房间中的遥遥轻声问道,她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神往。
  闻言,程若却失了神。
  “妈妈,你看那些断崖上的雪灵花好美啊。”年幼的程若依偎在父母的身边,母亲笑着抚摸着她的头发。
  原来如此,我什么都有,你却是一无所有吗。
  那么我是不是能够给你一点什么呢,不管是什么都可以。我想要给你一点东西,只是因为我不想弃你于不顾。
  阁楼紧闭着的窗户被打开了。
  风从窗口灌入,窗口处程若眼如明月,长发随着衣袂在风中肆意飘舞。
  这机关城,本是没有风的。
  她向着那个震惊的小女孩伸出手去,眉眼间尽是温柔的笑意。
  “遥遥,外面天快亮了。你想不想,去看一次日出?”